唐悠悠使了个眼色给新儿。

  新儿会意,主动送大夫出门,跟着去拿药。

  “雨莲,你先照顾一下你娘亲,我出去一趟。”

  出了院子,新儿让大夫在门口稍等,过了一会唐悠悠出来。

  她开门见山地问,“大夫,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,我想知道实话,你跟我交个底。”

  唐悠悠目色清冽,直视人心,叫人不愿意说假话。

  “夫人,实不相瞒,老夫医术有限,那位夫人恐已时日无多了。”

  唐悠悠心下原也有些猜测,听到大夫这么说,心里有了数。

  “知道了,谢谢你,还请勉力医治。”

  “新儿,跟着大夫去取药吧。”

  唐悠悠回到屋子,陈氏姐妹守着陈母,哪儿也不敢去。

  念儿乖乖地待在陈氏怀里,小手抓着陈氏的衣服不肯松,也不肯让人抱。

  唐悠悠哄了两次都没成功,便随她去。

  “雨莲,这里让雨儿暂时看着,你带着两个妹妹先去洗漱,吃点东西,一会再回来。”

  陈氏满眼感激和愧疚,自己以前就不怎么中用,现在还带了两个妹妹和一个病重的娘回来,又给家里增加负担了。

  “娘……”说着就给唐悠悠又跪下,两个妹妹见状也跟着跪下。

  “好了,快起来。什么都别说,娘都明白,先去换换衣裳,吃点东西吧。”

  昨天报信的两人回来,将泉水村的事告诉了唐悠悠夫妻后,他们就在想陈氏母女的安置。

  泉水村从没有在县志上出现过,陈氏母女等同于黑户。

  当时陈氏出嫁,还是顶了媒婆过世的侄女的户籍,正好那女子也姓陈。

  现在陈氏母女三人,没户籍可顶,是真正的黑户了。

  加上新来的师爷徐青松,就是四个黑户。

  好家伙,再来一个都能五排了。

  唐悠悠甩甩脑袋,抛去稀奇古怪的想法,户籍这事她不专业,让乔震头疼去。

  到了晚间,喝下第一碗药的陈母渐渐醒了过来。

  她看着换了新衣服的三个女儿,还有陈氏怀里的小啾啾女娃,灰暗的面上也露出一丝欣喜。

  “娘,这是我的女儿,念儿。”

  “念儿,叫外婆。”

  “婆~”

  陈母想要抬手摸一下孩子,奈何没有力气,手刚离开床又掉了下来。

  她转眼看见房间里还有一个身穿蜜合色缎面,气质温和淑雅的妇人,想着她应该是大女儿的婆婆,可看年龄又太年轻了些,一时不敢认。

  “亲家,你醒了,感觉怎么样?”

  唐悠悠的称呼,证实了陈母的猜想,她挣扎着要起来行礼感谢,被唐悠悠制止。

  “快躺下,你的身子需要休养。”

  陈母一整天没吃没喝,嗓子沙哑,“多谢……乔夫人。”

  女儿出嫁时,她做为母亲,连山都出不去,遑论送嫁,更不认得乔家其他人。

  她怎么配这一声“亲家”。

  唐悠悠让人端上小米粥,“你刚醒,少吃点,多休息。”

  “你们母女几个絮絮话,有事就让新儿来找我。”

  陈雨燕连忙谢过,等唐悠悠出了门,才端着碗给陈母喂饭。

  唐悠悠回到正屋,乔震正换好了靸鞋出来,“大儿媳母亲的身体怎么样?”

  “情况可能不太好。”唐悠悠将大夫的话说了一遍。

  “那我们只有尽人事,听天命了。”

  唐悠悠点头,帮乔震取下官帽,放在官服旁。

  “她们的户籍,有着落了吗?”

  要是陈母真的没了,没有户籍的话连下葬都难。

  “我尽快帮她们找一个。青松的也还没有解决,他是独身,反而不好找。”

  乔震之前想的是,找一个人没了的户籍顶替,因为这样程序最简单。

  但需要时机。

  还有一种办法,补办户籍,这就需要三个以上的家人或者族人一起证实。

  “要不然,把青松和陈氏的户籍放在一起?”

  “也不是不可以,这样的话,她们四人正好互相证实。”

  至于家庭地址么,就填泉水村就行。

  “青松肯定没问题,他不在意这些。陈氏母女那边,要问一下她们的意思。”

  唐悠悠一边抚平官府的褶皱,一边问,“那家庭关系写什么?师爷不在意身份,总不能改姓吧?”

  他的年纪又不能做陈家的儿子,陈氏姐妹三人也不可能跟着姓徐。

  “这很容易啊,让他做亲家的内弟不就行了吗?”

  “那他和亲家也不是同一个姓。”

  陈母姓什么,唐悠悠还不知道,但没那么巧就姓徐的。

  乔震接过唐悠悠递来的官服,将它端正挂在衣架上。

  “这也不难,假如陈家之前还有个早逝的妻子,亲家是续弦,那他们不同姓不是很正常。”

  “有点牵强。”

  “这是最好的办法了,而且这在古代很常见。不过还是得去问问大儿媳他们的意思。”

  “行。”

  今晚全家都到齐,唐悠悠奢侈地让罗娘子做了土豆吃。

  孩子们都很高兴,念儿也拿了一根土豆条,用乳牙慢慢吃着。

  “小兰,你怎么不吃菜?”

  唐悠悠见陈氏最小的妹妹,只顾低头吃饭,轻声问了一句。

  陈雨兰年纪比乔咏荷还小一岁,可看着比乔咏荷矮了半个头。

  面黄肌瘦,双手却很粗粝,一看就经常干活。

  唐悠悠让陈氏给她嫁了一筷子土豆,“尝尝这个黄蛋,味道还不错。”

  “谢谢婶子,我吃饭就可以了。”陈雨兰小声说。

  在家里,她只有吃野菜的份,哪里吃过菜啊。

  这是大姐姐的婆家,二姐姐说了,要懂礼貌,有分寸。

  她不知道分寸是什么,可是她会少吃一点东西,不让大姐姐被婆母嫌弃的。

  “雨莲,你给你妹妹夹点菜,孩子长身体,光吃饭怎么行。”

  陈氏知道妹妹为什么这样做,忍住喉头酸涩,带着笑容回道,“娘,我知道了。”

  为了照顾陈母,陈氏和陈雨燕换着吃饭。

  陈氏本想让二妹妹先吃,可犟不过有些倔脾气的陈雨燕,只得先快快吃了去换她。

  唐悠悠看着懂事又怯懦的陈雨兰,好像看见了曾经的陈氏。

  陈家二妹妹陈雨燕倒有几分胆气,只是骨子里仍然带着自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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