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。

  自江南新政大获成功的消息传回,整个朝堂的气氛都为之一变。

  曾经那些阳奉阴违、暗中掣肘的老臣们,如今上朝时一个个都堆着笑,对新皇赵策的恭维之词,说得比谁都顺溜。

  户部尚书张谦更是红光满面,走路都带风。

  江南抄家所得的银子,加上新政商税源源不断地汇入国库,那空了大半辈子的国库,如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起来。

  有钱,腰杆子就硬。

  赵策端坐龙椅之上,听着下面臣子的奏报,心中也是豪情万丈。

  扬州的成功,给了他无比的底气。

  他已经准备好,就在今日的朝会上,正式下旨,将“扬州模式”向全国至少五个富庶省份推广。

  他要让整个大夏,都享受到新政的红利。

  他要让天下人都看看,他赵策,绝不是一个只会守成的君主!

  “朕以为,江南之法,可为天下法!”赵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,“户部、吏部即刻会商,拟定章程,将新政……”

  他的话还没说完。

  “报——!!”

  一声凄厉的嘶喊,从太和殿外猛地传来,像一把尖刀划破了这和谐安定的氛围。

  一名身穿驿卒服饰的信使,浑身是血,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,手中高举着一卷用火漆封死的赤色文书。

  “八百里加急!东海!东海急报!!”

  他喊完这一句,便头一歪,直接昏死过去。

  大殿之内,瞬间死寂。

 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。

  八百里加急,赤色军报!

  这是最高等级的军事警报!只有边疆受到大规模入侵,或者发生了足以动摇国本的大事,才会启用!

  赵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

  他刚刚燃起的雄心壮志,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。

  “呈上来!”

  太监总管连滚带爬地跑下去,取过那染血的文书,颤抖着呈到御案上。

  赵策一把扯开火漆,展开奏报。

  只看了一眼,他的瞳孔便猛地收缩!

  奏报上没有多少文字,却附着一幅用炭笔草草画出的图画。

  画上,是一头前所未见的“海上怪物”。

  它通体漆黑,仿佛由钢铁铸成,体型比大夏朝最大的福船还要大上数倍。

  它没有帆,没有桨,船身两侧却有巨大的轮子在转动。

  最诡异的是,它的头顶上,还竖着一根高高的烟囱,正“噗噗”地冒着浓重的黑烟。

  “这……这是何物?”

  有官员伸长了脖子,看清图画后,失声惊呼。

  赵策没有理会,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下面的文字,脸色一寸寸变得苍白。

  太监总管见皇帝神色不对,硬着头皮,接过奏报,用尖细到变调的声音念了出来。

  “……臣,东海总兵孙继光,泣血上奏。”

  “八月十五,卯时,海面忽现一钢铁巨船,不挂帆,不划桨,顶冒黑烟,疾行如风……”

  “……我部哨船三艘,上前盘问,然其不发一语,船侧忽开黑洞,喷吐火光,声如天雷!”

  “……天雷过后,铁丸横飞,我三艘哨船,于顷刻之间,船毁人亡,无一生还……”

  念到这里,太监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。

  整个太和殿,鸦雀无声,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。

  顷刻之间,三艘哨徒船,连同上面的上百名官兵,就这么没了?

  这是什么妖术?!

  太监咽了口唾沫,继续念。

  “……船上下来一群‘蛮夷’,金发碧眼,状貌诡异。其手持一种‘火铳’,无需点火,便可喷射火焰,百步之内,中者立毙!我部将士持刀剑弓弩迎敌,然……然不能近其身十步!”

  “……此非人力可敌!乃海上怪物,天外邪魔!恳请陛下速派天兵,或请高人方士,前来降妖!!”

  奏报念完。

  “嗡”的一声,整个大殿彻底炸了锅。

  “怪物!真的是怪物!”

  “声如天雷,喷吐火光……这是触怒了海龙王吗?”

  “金发碧眼的蛮夷?闻所未闻!莫非是东海之外,罗刹国的妖人?”

  “胡说!什么妖人!我看就是一群通了妖术的海寇!”

  臣子们乱成一团,有的惊恐,有的质疑,有的已经开始胡言乱语。

  他们有限的认知里,完全无法理解奏报里描述的景象。

  钢铁铸成的船?

  不用帆就能跑?

  能炸毁船只的“天雷”?

  百步之外取人性命的“火铳”?

  这一切,都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,只能归于鬼神之说。

  “肃静!”

  赵策猛地一拍龙椅,发出巨大的声响。

  他脸色铁青,胸口剧烈起伏。

  但他毕竟是皇帝,是在黛玉的辅佐下真正成长起来的君主。

  最初的震惊和恐惧过后,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
  鬼神之说?

  他不信!

  这世上若真有鬼神,父皇何至于积劳成疾,郁郁而终?

  这背后,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缘由。

 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群臣,寻找着那个能给他答案的身影。

  但他很快意识到,她不在。

  新政事了,黛玉已于昨日悄然返回京城,但此刻并不在朝堂之上。

  “退朝!”

  赵策猛地站起身,不给群臣任何反应的时间。

  “宣,长公主,即刻入宫!!”

  ……

  一个时辰后,御书房。

 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。

  黛玉站在书案前,手中拿着那份来自东海的奏报。

  她看得极其仔细,连那张粗糙的图画都没有放过。

  赵策坐在她对面,一言不发,只是紧紧地盯着她,等待着她的判断。

  许久,黛玉终于放下了奏报。

  “陛下,这不是妖术。”

  她的声音很平静,却让赵策的心猛地一沉。

  不是妖术,意味着这是人能造出来的东西。

  那才更可怕。

  “那这是什么?”赵策的声音有些干涩。

  黛玉抬起头,看着那张巨大的天下舆图,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,望向了遥远的海洋。

  “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,有另外一群人,他们走上了一条和我们完全不同的路。”

  “他们不读经义,不研习诗词,不追求天人合一。他们只相信一样东西——力量。”

  “他们用一种叫‘蒸汽’的力量,驱动钢铁巨船,横行大洋;他们用一种叫‘火药’的力量,制造杀人利器,征服弱小。”

  她的语气很淡,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,砸在赵策的心上。

  他听不懂什么叫“蒸汽”,但他听懂了“征服弱小”。

  “他们……很强?”

  “很强。”黛玉点头,“强到,我们如今引以为傲的百万大军,在他们面前,可能和那些被轻易摧毁的哨船,没有太大区别。”

  降维打击。

  黛玉的脑海里,只剩下这四个字。

 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,但没想到,会来得这么快,这么猛烈。

  就在她以为可以按部就班,慢慢发展科技树的时候,对方已经开着铁甲舰,堵到了家门口!

  就在她心潮起伏之际,那个久违的系统提示音,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急迫,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!

  【叮!检测到全新文明威胁!】

  【终极任务【问鼎后位】第二阶段——【风起于萍】被迫中止!】

  【紧急触发全新阶段任务——【威加四海】!】

  【任务目标:建立一支无敌的远洋舰队,驱逐或降服所有来犯之敌,将大夏王朝的声威,传播至日落之地!】

  黛玉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
  中止?紧急触发?

  她深吸一口气,看着书案上那张画着蒸汽铁甲舰的草图,眼中再无一丝一毫的轻松。

  国内的那些门阀士族,充其量只是癣疥之疾。

  而这个从黑烟和炮火中驶来的庞然大物,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。

  这盘棋,刚刚清理完棋盘上的杂兵,真正的对手,就已经亲自下场了。

  窗外,天色阴沉,山雨欲来。

  一个全新的,充满了铁与火、血与泪的时代,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,轰然降临。

  而系统的卷宗之上,一行烫金的大字缓缓浮现。

  【第十二卷:黑船来航,时代狂澜——正式开启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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