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只手,带着玉质的微凉和不容抗拒的力道,捏着我的下巴,迫使我原本“无力”歪向一侧的脑袋,被稍稍抬正了些。

  我魂儿都快吓飞了!

 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。心脏不是在蹦迪了,它是在我胸腔里开摇滚演唱会,鼓点密集得快要爆炸。我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,眼皮下的眼球疯狂转动,全靠残存的意志力死死压着,才没让它们弹开。

  完了完了完了!他发现了!他一定发现了!他是不是在琢磨是把我清蒸还是红烧?或者觉得直接扔去喂狗比较省事?

  恐惧像无数细密的冰针,扎进我的四肢百骸。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轻微打颤的声音,幸好,呼吸还勉强维持着“昏迷”应有的轻浅频率——虽然这频率快得像刚跑完马拉松。

 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。

  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指,既没有用力到让我疼痛,也没有立刻松开。那微凉的触感,像是一条毒蛇,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我的颈项,带着致命的威胁。他似乎在仔细端详我的脸,目光如有实质,一寸寸地刮过我的皮肤,探究着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。

 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,只剩下求生的本能还在负隅顽抗:挺住!温知意!你可以的!你是奥斯卡影后!你是昏迷专业户!你不能输!

 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,心理防线即将全面崩溃的前一秒——

  “呵。”

 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。

  短促,低沉,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,和一丝……仿佛看到什么有趣玩具的兴味。

  这笑声,比他冷着脸更让我毛骨悚然!就像猫捉老鼠,不急着吃掉,反而要先戏弄一番。

 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额发,带着那股清冽的沉水香,此刻却像是毒药挥发在空气里。

  “温知意。”

  他低声唤我的名字,嗓音压得有些低,磁性十足,却每个字都像裹着冰渣,砸在我的耳膜上,冻得我脑仁生疼。

  “既然要装晕……”

  他刻意顿了顿。

  我的心脏也跟着停跳了半拍,全身的神经都绷成了即将断裂的琴弦。完了,审判要来了!是疯人塔还是乱葬岗?

  “……就给我装一辈子。”

  我:“!!!”

  什么玩意儿?!一辈子?!

  我内心那一万头刚刚安静下来的草泥马,再次以更狂暴的姿态呼啸而过,蹄子都快踏碎我的五脏六腑!

  剧本呢?!导演!这演员不按剧本走啊!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嫌恶地皱紧眉头,觉得我碍眼,然后冷酷地让人把我这个“麻烦”拖出去,随便丢到哪里自生自灭吗?!

  一辈子?!我这细胳膊细腿,装一辈子晕,那不成活死人了?!吃喝拉撒怎么办?!我这如花似玉的年纪(原主这张脸确实不错),难道要在床上躺到地老天荒,最后肌肉萎缩,变成一根人干吗?!

  大哥!你是不是对“惩罚”有什么误解?!这比直接杀了我还狠啊!

  内心已经火山喷发、海啸肆虐,但我愣是凭借着一股“死了都要演”的惊人毅力,硬生生压制住了所有想要跳起来和他理论的冲动。连呼吸都放得更轻、更缓了,努力扮演一具有理想、有道德、有深度昏迷的合格“尸体”。

  下巴上的手指松开了。

  那冰凉的触感消失,反而让我更加不安。

  接着,我感觉到身侧的地毯微微下陷——他似乎改变了姿势。

  然后,一只手臂穿过了我的颈后,另一只手臂,则抄起了我的腿弯。

  身体骤然一轻——他居然把我打横抱了起来!

 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我差点惊呼出声,幸好牙齿死死咬住了舌尖,才将那声尖叫堵了回去。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,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(这回有几分真实)。

  隔着好几层厚厚的衣料,我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坚实贲张的肌肉线条,以及胸膛传来的、与他冰冷外表截然不同的温热体温。这触感,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,反而让我如坠冰窟,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。

  完了完了!这是要亲自把我扔出府?还是觉得书房地板不够舒服,要换个地方“处理”我?比如他的卧室?!(哦不,那种剧情更可怕!)

  我紧张得脚趾头在绣花鞋里死死蜷缩起来,指甲几乎要抠破鞋底的绸缎。

  然而,预想中的粗暴丢弃并没有发生。

  他的动作,出乎意料的……平稳。

  甚至称得上……轻柔?

  他抱着我,步伐稳健,绕过那张巨大的书案,朝着书房内侧,那扇我之前没太留意的紫檀木嵌螺钿屏风后走去。我的脑袋因为“昏迷”而无力地靠在他的胸膛上,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,咚……咚……咚……与我那快要失控的心跳形成了鲜明又讽刺的对比。

  屏风后,光线略暗一些,布置着一方暖榻,榻上铺着厚厚的狐裘,看起来就极为柔软舒适。

  他走到榻边,弯下腰,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在了那片柔软之上。狐裘的绒毛拂过我的脸颊和手背,带来细微的痒意。

  身体陷入一片温暖柔软,但我丝毫不敢放松。

  他……他想干什么?

  我感觉到他并没有立刻直起身。

  他似乎俯下了身,俊美无俦的脸庞离我极近,近到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,若有若无地喷洒在我的耳廓和颈侧。

  那块皮肤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。

  然后,他用那种能让人耳朵怀孕、但此刻只想让我双耳失聪的嗓音,慢条斯理地,在我耳边极近的地方,补充了一句,像是恶魔的低语,带着致命的戏谑:

  “装不会?”

  “我教你。”

  我……我他妈……

  内心已经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形容我的崩溃了。

  教?怎么教?开设《论昏迷的自我修养》一对一私教课吗?理论结合实践?考核不过关是不是就直接送去疯人塔实习?!

  我感觉我的灵魂已经在出窍的边缘反复横跳。

  他似乎终于直起了身,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稍微远离了一些。

  但我依旧不敢动,连眼皮都不敢颤一下。脑子里乱成一锅粥,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。是继续晕着,还是“适时”醒过来?醒过来又该说什么?谢谢哥哥教导?哥哥教得好?

  就在我内心天人交战,纠结得快要原地爆炸的时候,我听到他转身,走回书案的脚步声。

  然后是拿起茶杯的声音。

  杯盖轻碰杯沿。

  他……他喝了那杯茶?!

  他居然喝了?!他明明知道有问题!(从他刚才的话里,他绝对知道了!)

  他是什么意思?是觉得蒙汗药无所谓?还是……他根本不在乎?

  我躺在柔软的狐裘里,身体僵硬,心乱如麻。原本以为换了蒙汗药就能蒙混过关,现在看来,我真是太天真了。萧衍的心思,比我想象的还要深沉难测。

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
  书房里只剩下他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,以及……我极力压抑的、轻浅的呼吸声。

  那半包安神散的药效,似乎开始慢慢发作了。加上精神极度紧张后的疲惫,一阵强烈的困意如同潮水般向我袭来。

  不行!不能睡!万一睡着了打呼噜说梦话怎么办?!那不就全露馅了吗?!

  我拼命抵抗着睡意,努力维持着意识的清醒。

  可是,身体的疲惫和药物的作用,像是两只无形的大手,强行将我的意识拖入黑暗。

  在我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,我仿佛听到书案那边,传来一声极轻的、意味不明的低笑。

  完了……

  这是我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。

  我这不叫装晕了。

  我这叫……送货上门,还附赠安眠效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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