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昊在冰冷的沙发上坐了许久,久到身上的疲惫感渐渐被一种深入骨髓的警觉所取代。他能感觉到,整个管理局大楼仿佛都因为他这个“异常个体”的存在而变得紧张起来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,像一张巨大的网,试图将他这个试图挣脱的变量重新捕获。

  他没有试图离开观察室,他知道没有意义。那扇门,那些墙壁,都只是象征性的隔阂。真正限制他的,是系统对他的“不可定义”状态的犹豫,以及管理局对他这个危险变量的处理方案。

  他闭上眼睛,意识沉入脑海深处。灰层的存在感比之前更加清晰,像一个寄居在他思维中的影子,虽然模糊,却能感知到一些他自身无法触及的信息。

  “灰层,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?”顾昊在心里询问。

  灰层发出了沙哑的声音,带着电流杂音,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。

  “他们……讨论。”

  “关于……你。”

  “他们……判定……你……是……不稳定……风险。”

  “是……武器。”

  “是……病毒。”

  顾昊心里冷笑。武器和病毒?倒是贴切。他能破坏副本结构,这对于对抗副本蔓延是武器;但他本身不受控,随时可能反噬,那就是病毒。

  “他们会怎么使用这个武器?或者清除这个病毒?”

  “他们……害怕……剪刀。”灰层说。“你的……称号。”

  “你的……状态。”

  “剪断……连接……他们……害怕。”

  “他们……没有……方法……强制……清除。”

  “只能……隔离……或者……引导。”

  隔离。就像现在这样,把他关在观察室里,或者丢进那些无法退出的副本。引导。引导他按照他们的意愿去行动,去破坏他们指定的副本。

  顾昊身体微微前倾。引导?他可不会乖乖听话。但他可以利用他们的“引导”,去实现自己的目的。他想去那些副本母型区,去那些源头。而管理局,或许有办法将他送进去。

  “他们会送我去新的副本吗?”

  “会。”灰层说。“他们……需要……测试。”

  “需要……数据。”

  “需要……看……你……能……剪裁……什么。”

  “他们……准备……新的……模板。”

  “是……针对……你。”

  针对他。这个信息让顾昊心里一紧。新的副本,会是专门为他这个“规则剪裁者”量身定制的吗?会是什么样的规则?什么样的陷阱?

  “是关于……剪裁?还是……定义?”顾昊揣测。

  “是……两者。”灰层说。“是……秩序。”

  “他们……想要……看……你……如何……在……混乱……中……建立……秩序。”

  “或者……被……混乱……吞噬。”

  秩序。这与他之前对抗的“失控”、“遗失”、“扭曲”等概念形成鲜明对比。副本试图用混乱来吞噬玩家,而他用反规则的方式制造了更大的混乱,从而打破了副本结构。现在,他们似乎想在一个强调秩序的副本里,看他如何反应。

  顾昊脑海里浮现出灰层感知到的那些副本投影,那些备用模板。其中有强调秩序的吗?或者可以被强制扭转为秩序的?

  他尝试将意识再次沉入投影区。灰色的空间,闪烁的光点,模糊的轮廓。他尝试聚焦在那些结构清晰、轮廓分明的投影上。

  一个投影吸引了他的注意。那是一个巨大的,像是图书馆的轮廓。每一层都堆满了书籍,书架笔直,排列整齐。

  【备用副本模板:图书馆(秩序倾向评估中)】

  【生成依据:现实世界某图书馆管理员的执念(待确认)】

  【主要规则倾向:整理、分类、安静、借阅(待确认)】

  【激活条件:未知】

  图书馆。一个强调秩序、分类、安静的地方。如果这个模板被激活,规则会是什么?关于书籍的摆放?关于声音的控制?关于借阅流程?

  顾昊感觉这个模板很可能会被选中,作为针对他的“剪裁仪式”的舞台。在这个地方,混乱是最大的禁忌。而他,恰恰是制造混乱的专家。

  他是一个“遗失者之剪”,他的能力是剪断连接,剥离伪装,打破规则。在一个强调秩序的图书馆里,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混乱。

  他如何在一个需要秩序的副本中,运用他的剪裁能力?是剪断混乱的根源?还是剪断维持秩序的规则?

  他想起了灰层的话,他们想要看他在混乱中建立秩序,或者被混乱吞噬。也许,这个图书馆副本的挑战,不是对抗诡异,而是对抗“混乱”。对抗那些试图破坏秩序的诡异,或者,对抗自身带来的“混乱”特质。

  他必须小心。这是一个陷阱,一个精心设计的“剪裁仪式”。他们想在这个强调秩序的环境里,剪掉他身上所有的“异常”和“混乱”特质,将他这个变量重新“格式化”,或者,在他无法适应时,直接将他清除。

  他将意识从投影区拉回,回到了观察室。身体依然疲惫,但他已经没有睡意了。他需要准备。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会被传送,也不知道规则的全部细节,但他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。

  他拿起桌上的水,喝了一口。水很凉,让他混沌的思绪变得更加清晰。

  他知道,管理局的人随时可能推开这扇门,通知他进入新的副本。或者,系统会直接跳出提示,将他强制传送。

  他必须在那个时刻到来前,做好心理准备。他不能被他们的规则牵着鼻子走,也不能被他们的陷阱所吞噬。他必须保持清醒,利用自己独特的剪裁能力,反过来剪开这个副本的伪装,找到它真正的弱点。

  他看了一眼墙边的骨刀,那是他在无数次副本中依靠的伙伴。这把刀,见证了他从一个普通玩家成长为“遗失者之剪”的过程。它不仅是武器,更是他“存在”的证明。

  他站起身,走到墙边,拿起骨刀,握在手里。刀柄冰凉,却给他带来一种安心的感觉。

  他缓缓挥动骨刀,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无形的弧线。仿佛在预演着,下一场剪裁仪式中,他将如何挥动手中的“剪刀”。

  他是一个变量,一个异类,一个不受控的因素。他们无法定义他,无法格式化他。

  那么,就让他来定义这场游戏吧。

  他要用自己的剪刀,剪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通关之路。

  剪断所有试图将他纳入既定框架的规则。

  剪断所有试图吞噬他意志的诡异。

  剪断,那些隐藏在所有副本背后的,真正的线索。

  他等待着。等待着那扇门再次开启,等待着那道传送的光芒再次降临。

  等待着,下一场“剪裁仪式”的开始。

  而他,将是那个挥动剪刀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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