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母面色不善,恨不得把眼前人的嘴缝上。

  孟母笑道:“你没听说啊,官府泄洪,把洪水全引到大梨村了,那么大的洪水,人能活?神仙来了也活不了!”

  赵氏看明白了,这母女二人是见听她们家没男人了,跑过来争家产的,她呸了一口:“就算你说的是真的,我二叔呢,他可没回大梨村。”

  提起程二顺,孟母笑得更欢了。

  “程二顺?哎呦,你们不知道啊,此次应征的士兵都是送去前线抗洪的,十个里面活不下来一个。”

  程母从不是任人欺辱的软柿子,上前直接松手,推着孟母直往后退:“满嘴喷粪,再敢从你嘴里听到什么死啊活的,我立刻用茅房里的屎,那你嘴糊上!”

  孟母被逼到门口,一手抓住门把死活不肯松开:“我好心好意来帮忙,你不感恩,还把我赶出门,本想给你留两分颜面,现如今不必了。根据我朝律法,和离之后,夫妻双方有一人去世,子女的监护权利自动归另一方,把小盼儿交出来,我们要带她走!”

  程母一口浓痰吐在她脸上:“做你的春秋大梦!盼儿是我孙女。”

  当初放任小盼儿生病不闻不问的人,如今来抢人,其中没有猫腻,说出去谁信?

  孟南洲:“岳母,大梨村如今被淹,往日的亲族死伤无数,你们几个妇人还要养活这么多孩子,我娘也是想为你减轻烦扰。”

  孟母忙道:“没错没错,我就是这个意思,我是好心的。”

  死老太婆往日嚣张,不就仗着祖祖辈辈生活在大梨村,村里族人无数,筋连着筋,说话办事有人撑腰。

  现在好了,大梨村全军覆没,唯一剩下的儿子抗洪生死未卜,等二儿子死讯传来,她儿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程家遗产继承人,至少可以得到三分之一的遗产。

  届时再以程云和程君两个少年年纪小为由,将资产交给儿子打理,用不了几年,程家所有东西都得姓孟。

  两家人推搡之际,屋外突然响起官府的传信声。

  声音从榴花巷巷口开始,伴随着敲击锣鼓的嗡鸣。

  锣声刺耳破阴气,只有溺毙、自缢等横死者报丧,才会用到。

  很快,随着锣鼓敲击,巷子里传来悲痛的哭声。

  “我的儿,我的儿啊!让你别去参军,你非得去,你让爹娘以后怎么活啊!”

  孟母听着耳熟:“是老张家,他儿子也被派去堵河道了。”

  孟南洲喃喃道:“看来是河道死了人,官府的人来报信的。”

  孟母神色大喜,瞌睡来了送枕头,刚想说:程二顺死没死马上就知道了。

  结果被矫健的程母,撞翻身体,转身一瞧,人已经冲到队伍前列。

  程母在临近敲锣队伍前,踌躇不敢上前。

  几个孩子里,她最担心的就是二儿子。

  老头子和儿女们躲在鹿山,洪水淹不到他们,可二儿子不一样,他是实打实用身体抵抗洪灾去了。

  为的什么,程家人都知道。

  张家门前有具尸体,泡得面色清白,依稀可见从前的影子。

  程母看到腿都软了。

  “官、官爷……”程母挡在队伍前面,不进不退,张不了口,也闭不了嘴,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术,耳畔盘绕着老张媳妇撕心裂肺的哭喊,她不敢问。

  “劳烦官爷,程二顺在不在死者名单里。”

  一道熟悉的女声打破僵局。

  程母仿佛能听到自己转头时,脖根“咔滋咔滋”的声音,不远处立在台阶上的女人,神色平静,好像即将宣判生死的不是她的丈夫,而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。

  报信的官差,扫了眼名单:“程二顺……没有尸体。”

  程母大大地松了口气,脸上的笑容没来得及展开,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要了她半条命。

  “但他在失踪人员名单里,被洪水卷走了,生死未卜。”官差同情地看了程母一眼,“节哀啊大娘。”

  被洪水卷走,还有生还的可能吗?

  微乎其微了。

  程母受不了刺激,往后一撅,要不是有赵氏扶着,整个人就躺在地上了。

  “我的儿……我的二顺啊!”

  程母以头抢地,哭得凄惨,让人动容。

  张氏一看隔壁人家连尸首都没寻回来,她们家不是最惨的,悲伤之中不忘劝导几句,带着儿子尸体回家处置了。

  官府的人拿出抚恤银子,斟酌着,最后走向在场唯一镇定的妇人面前:“这是二十两银子,官府下发的抚恤金,日后每年都能去府衙领取二两银子,一直到程二顺名下的儿女长大成人,您……接着吧。”

  面前女子气质不俗,对比得上早已仪态全无的程母,她的表情称得上冷漠,目光无神,人站在这里,魂却不知飘到何处去了。

  若不是知道是一家人,官兵还以为死者跟眼前人不熟。

  “你是程二顺的……”

  “妻,我是他的妻。”顾寒栀开口道。

  官兵将银子递上前,程二顺是条汉子,洪水来时救了不少人的命,包括他认识的几个兄弟,多少都得到过他的帮助。

  那人脑子好使,加上身形高大,是个当兵的好料,若是没死的话,没准还能立个小功。

  可惜……

  “二顺兄弟对我们颇为照顾,日后嫂子家里有什么困难,只管到衙门寻我们,能帮忙的我们都会帮。”官兵说完不敢再停留,只等人接了银子,他们好向下一家报信。

  “我不要银子。”

  官兵一愣:“啊?”

  “看不见尸体,我不要银子。”顾寒栀嗓音很淡,像是在说一件极寻常的事。

  四下寂静一瞬,躺在地上的程母突然冲上前,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顾寒栀脸上。

  “你这没心肝的东西!我儿尸骨未寒,你连哭都不哭一声!他若不是为了给你脱籍,何至于去填那鬼堤!”

  程母的嗓音尖厉,像是要把屋顶掀翻。

  顾寒栀站着没动,连睫毛都没颤一下。

  官兵尴尬地搓搓手,叹气道:“洪水太急,现在还不知道二顺兄弟的尸身被冲到什么地方去了,衙门已经派人加急搜寻,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,银子你就收了吧。”

  “我说了,我不要。”顾寒栀终于抬眼,目光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,“他走时答应过我,会回来。”

  程母又是一阵哀嚎,趴在赵氏肩头,哭得不能自已。

  官兵手足无措,最后是武氏接过抚恤银,进屋前路过顾寒栀身边,扬声道:“害人害己,你若安分守己认命,二哥能去拼命吗?”

  与君将母亲护在身后,与华一把推开武氏:“走开,不许欺负我娘。”

  “罪奴生的小贱奴,你敢推我?说到底你们不过是我程家的奴隶,我是主子,有随时发卖你们的权利。”武氏一向看不惯顾寒栀,从前程二顺护着,她不好说什么,勉强当一家人看,现在情况不一样了,程二顺的死跟她有脱不开的关系,就算她不找顾寒栀的麻烦,程母还能轻易放了她?

  与华被武氏揪住衣领,反抗下手指划伤她的手背,武氏痛呼一声松开手,下意识就想甩与华一巴掌。

  巴掌没落下,被程云拦下:“三婶,你做什么?二叔生死未卜,你就想欺负她们孤儿寡母了?外头的人看着呢,三婶的名声不想要了?”

  武春来悻悻收回手,话是冲程云说的,眼睛却瞥向顾寒栀:“小云啊,什么生死未卜啊,你二叔被洪水冲走,哪还能活下来,咱们快去镇西采买蜡烛纸钱吧,死的人多,没准纸钱要涨价呢!”

  她掂了掂手上沉甸甸的抚恤银,心里盘算该怎么扣出一点用在她们这房身上,走路时也没看脚下。

  突然伸出来一只脚。

  “扑通!”一声。

  “哎呦。”

  台阶不低,武春来脸朝下摔在地上,疼得到抽凉气。

  钱袋子洒落在地,走过来一双灰白布鞋,来人步履轻盈,像是受过良好教育,矩形规步,紧接着一双素白的手,捡起地上的钱袋子。

  武春来感觉头顶上空飘来一阵极淡的嗓音:“我说了,这钱,谁也不许拿。”

  “顾寒栀,你……”武春来从地上爬起来,想指着对方的鼻子骂,结果对上顾寒栀的眼睛,所有的话噎在嗓子眼,喉咙里像塞了把雪,又冷又涩,咽不下去,吐不出来。

  那是一双不像活人的眼睛,倒像是两把淬了冰的刀,冷而利,剜过来时,连空气都凝住。

  她的眼神太静了,静得让人发毛。

  不是愤怒,不是怨恨,而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冷,仿佛她再多说一个字,顾寒栀就能用目光把她钉死在地上。

  武春来闭上嘴,甚至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。

  连孟母也被影响,冲儿子耳语:“现在不是要地契的好时候,等顾二顺的尸体打捞上来,咱们再来,到时候看她们怎么狡辩。”

  孟南洲:“盼儿怎么办?她现在该归我抚养。”

  孟母凝眉望着他:“你还真想要那丫头片子,那不过是我方才的权宜之计。”

  “她是我女儿,自然得跟着我。”

  上回他想假装偶遇程四娘时,看到女儿,盼儿被养得圆润不少,模样比原先讨喜了,眉眼之间像程四娘,更像他。

  那一刻,不知是不是血缘的牵引,他不自觉地想亲近她。

  孟南洲想,这或许就是父女连心吧。

  孟母不耐烦地摆手:“随你吧,左右多一张嘴吃饭,长大了还能帮忙干点活。趁这会儿程家乱糟糟,去后头把人偷过来。”

  母子两的身影,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在人群中。

  程母被扶进了屋,捂着胸口捶胸顿足,还不忘喊来程云。

  “去给你小姑他们报信,说你二叔被洪水卷走了,让她们一定好好找,我不信我儿福薄,他一定还活着!”

  程云看阿奶伤心,同样哭得眼眶红肿:“好,我这就去,阿奶你别哭,小心身体。”

  赵氏担忧地叮嘱儿子:“外头洪水还没散,你出门当心,找到你小姑紧着跟,别再跟从前一样逞强。”

  “知道了,娘。”

  程云离开,程母刚想躺下,突然脑海中警铃大响,她立刻弹起身:“盼儿呢?我乖孙女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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