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车站过后,我打开了她的书包。

  里面有七十二块钱,十六本书,一个玩具熊,一块鬼脸面包...

  和一个翻盖的游戏机。

  我吃掉甜得发腻的面包,把钱揣进口袋,把玩具熊扔进垃圾桶,又翻了翻那些书。

  都是些学校里的教材和练习册,大部分我几乎看不懂,小部分我完全看不懂。

  不过我本来对这些东西也不感兴趣。

  最后,我打开了游戏机。

  在此之前,我倒是没玩过这种东西,但要学会这个对我来说并不难,毕竟上面一共也就几个按钮。

  和其他同年龄的孩子一样,很快我便投入的玩了进去,全身心的投入。

  我操作屏幕里的小人,挥舞着刀枪冲入敌营,然后合乎情理的大开杀戒。

  我炸烂boSS的脑袋,并从中获得奖励,又靠着这些奖励去杀死更强的敌人,然后再是奖励...

  循环往复,如同某种奇特的轮回仪式。

  不得不说,这游戏确实很有意思。

  在我人生的前十六年,我从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东西。

  就这样,我坐在车站大厅一角,抱着游戏机玩了整整一个通宵,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,天已经亮了。

  之后,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摆到了我的面前。

  我该不该去找她?

  她说会在那里等我,听那语气,或许她想给我更多的东西,但往坏处想,她也可能会带来她的父母或者警察...

  我不确定。

  就这样我坐在车站里,一边犹豫,一边继续玩着游戏。

  越往后的关卡难度越高,也更有意思。

  在我操纵的小人又一次死亡后,屏幕竟然应景的熄灭了。

  我知道这并不属于关卡的设计,而是因为游戏机的电量已经耗尽...

  而充电器在她手里。

  没有电,就没办法继续游戏。

  我抬头看向大厅墙上的挂钟,距离路灯亮起只剩半个小时,于是我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,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塞进书包,朝着那条小路跑去。

  或许这个决定有些冲动,但奔跑途中我慢慢冷静下来。

  我不是傻子。

  出于防备,我特地换了个地方藏起来,就在一丛灌木的背后。

  这样,要是她带来了别的人,我也能第一时间脱身逃走。

  很快她来了。

  背着一个崭新的书包,径直走到了昨天我拦住她的位置。

  她是如此自信,如此从容,让我不得不怀疑她真的做了些多余的准备。

  我没有第一时间出去。

  经过一系列仔细的观察后,我几乎可以确定,这地方没有其他人。

  风穿过树林,带起一片片落叶,就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。

  “喂。”

  我捡起一颗石头,扔到她的脚边。

  我让她走过来找我,这样即使真的有埋伏,我也能成功逃掉,毕竟在这种树林里,没人能跑得过我。

  “你不用怕,这里没有其他人。”

  她几步走到我面前,仰头看向我。

  “我知道,我不怕,你也不用怕。”

  我比她高整整一个头,我没什么好怕的。

  她目光下移,然后噗嗤一下笑了:“你背我书包的样子好好笑。”

  我不喜欢这个话题,也并不好笑。

  “东西带来了吗?”

  我冷着脸发问。

  虽然并不知道她昨天说要给我什么,但我还是这么问了。

  她点点头,从书包里掏出一些钱,还有一件红色的格子衬衫。

  “有点旧,也有点大,但没关系,你还会长个子的。”

  我接过衬衫,打开后发现里面还裹着一顶帽子。

  那是一顶红色的蓓蕾帽。

  即使还没戴上去,我也能感觉到这帽子和我的气质完全不搭。

  “这是女人才戴的帽子。”

  “不,是给你戴的。”

  “我不需要这个。”

  说完,我把帽子塞进背上的书包,连同着那些书本一起还给她。

  “不用还我,我也不需要这些。”

  她摇摇头,指了指自己背后的新书包。

  “书包和书我都买了新的,那些你留着吧。”

  我点点头。

  我知道像她这样的小孩,总是能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。

  很快我想起今天来的正事,便把兜里的游戏机掏出来。

  “没电了。”

  “你喜欢游戏?”

  “我说这个没电了。”

  “可以换电池。”

  “电池?”

  “嗯。”

  在我惊讶的眼神中,她接过游戏机,捣鼓两下后,从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拆开。

  出现在她手里的,是一块正方形的黑色电池,上面写着许多我不认识的外国字。

  我从没见过这种电池,像是一块巧克力。

  “明天你再来,我会给你带新的电池,还有充电器。”

  明天...

  我有些迟疑,这不在我的计划之内。

  而这时一辆汽车正好经过,吓了我一跳。

  “你不用怕,我不会叫人的。”

  她抬头看向我,笑了笑。

  “今天不会,明天也不会。”

  我愣了一下,然后摇头:“是你不用怕,我从来没怕过,你不了解我。”

  “好,那你明天就来。”

  她说完之后,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。

  ...

  第二天,距离路灯亮起还有半个小时。

  我原本坐在车站大厅的躺椅上,却好像突然被什么刺中屁股,一下跳起来跑向那条小路。

  这次我来得比上次还晚。

  她已经到了,就坐在树林间的草地上。

  等我走到她身边后,她自然的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,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。

  “坐。”

  被人发号施令的感觉不怎么样,我皱着眉头坐下来。

  她从我手里接过游戏机,利落的换好电池后递回给我,这倒是不错。

  “你玩吧,我看你玩。”

  我没有拒绝,倒不是习惯了她的命令,而是我本来就想玩。

 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。

  路灯缓慢亮起。

  这时候我才感觉到黑暗和寒冷的存在,于是我脱下衬衫扔到她脚边。

  “穿上吧。”

  “我不冷。”她抱着腿摇摇头,“以前我一直以为,黑暗是从天上来的,现在才知道,黑暗原来是从地上升起来的。”

  我不懂她的意思。

  她靠我近了些,然后指了指屏幕,示意我继续往下。

  “后面还有个大猴子,你要用枪打它的脚趾。”

  “脚趾?”

  “嗯,那是它的弱点。”

  我用余光看到,她盯着屏幕的眼睛是那样大,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。

  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坐得屁股都有些麻了。

  考虑到再不回去车站,我可能会失去我的专属位置,于是我按下暂停键看向她。

  “你不回家的吗?”

  “家里没人,他们很忙。”

  我愣了一下,不知该如何回答,她又朝我发问。

  “你呢,你也不回家,你也是自己一个人?”

  “是,我一直都是。”

  她若有所思点点头:“辛苦吗?”

  “凑合,总有办法。”

  “比如说在这里要钱?”

  “是抢钱,不是要。”

  “嗯,你玩游戏很厉害,比我都厉害。”

  她说完,笑眯眯的看向我。

  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过我,所以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,酸涩肿胀。

  沉默片刻后,我决定用问题来缓解这种情绪。

  “你家里人呢?”

  “在外面。”

  “他们是你的亲人?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亲人是什么感觉?”

  “和你很熟,但和你没什么关系。”

  “老师呢?”

  “生锈的发条玩具,只会重复书里的东西。”

  “朋友呢?”

  “朋友是...”

  这个问题似乎把她也问住了。

  她低头,看向脚边草坪上的落叶,然后又看向我。

  “朋友是索取,但你不是。”

  我表情迟疑的点点头。

 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已经被她算作了一个朋友。

  ...

  后来的几天,我和她在同样的地方见面。

  我们聊天不多,主要是她看我玩游戏。

  或许是因为我天赋异禀,她慢慢的不再给出攻略。

  有一天晚上,凌晨三点,在我将整个游戏通关后,她突然朝我发问。

  “你那把刀是怎么用的?”

  “刀?用来吓唬人,好让他们更干脆的把东西交出来。”

  “这我知道,我说具体是怎么用的?如果你要用它刺人呢?”

  “每个人的方法不一样,我一般是瞄准人的胃。”

  “胃?”

  “嗯,那里的皮肤很薄,而且死不了,一下就能把人放倒。”

  “会痛吗?”

  “当然。”

  “那脖子呢?”

  “不确定,我不碰脖子,那里会死人。”

  “死人?”

  这两个字似乎让她来了兴趣。

  “那你会杀死我吗?”

  这句话吓了我一跳,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。

  “当然不会,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
  “我感觉活着没什么意思。”她停顿片刻,又问,“如果我求你呢?”

  “也不会,我不会杀你,之前我骗了你,我根本没杀过人。”

  “就算你不杀我,我也会自己想办法。”

  她仰起头,柔软睫毛微微颤动。

  “现在是我最美的时候,我要在这里结束。”

  “不,你以后会更美的。”

  “不会了。”

  她不再靠着我,而是站起身来,将怀里捂热的蓓蕾帽戴到我头上。

  “我把所有东西都给你,所以你要答应我...活下去,然后等到你五十岁的时候再来告诉我,活着到底有没有意思。”

  五十岁?

  我不太理解她的意思,只是脱口问道:“那时候我怎么找你?”

  “不用你找我,我会自己过来。”

  “真的?”

  “嗯,我说话算话,但那天你必须戴着这顶帽子,这是我给你打上的标记。”

 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,她似乎想起什么,又补充道。

  “对了,如果有机会,你可以去夏威夷看看,我喜欢那里。”

  “夏威夷?”

 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西平市,对她口中的地名更是一无所知。

  “那是哪里?你去过?”

  “我没有,但在电视里看过,那里有沙滩,海,还有海鸥。”

  “嗯,我记住了。”

  “你走吧,别再回来这里。”

  我点点头,背上我和她的两个书包离开了。

  ...

  这一次,我没有听她的话。

  从那以后的每一天我都回去,坐在那条小路边上,看着落叶从头顶飘落,顺便玩玩游戏。

  可她再也没有回来。

  我想过,或许我应该溜进树林外的别墅区,挨家挨户的找她,又或者是在某面墙上贴上告示,告诉她的父母,她是一个这样的小孩。

  不过我没有那么做。

  在第二十七天的夜里,我看见一辆救护车开进别墅区,没过多久又载满人开了出来。

  两天后的清晨,别墅区里搭起灵堂,在飘扬的纸钱里,我看到了她的黑白照片。

  她说的没错,她会自己想办法。

  当天晚上,我带上所有东西去到车站,坐车离开了西平市。

  我知道那时候的自己还去不了夏威夷,所以按照计划,我打算先做些别的。

  ...

  我加入军队,成为最优秀的士兵。

  我投身惊悚游戏,成为其他人口中的怪物。

 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,我一直在寻找着有意思的东西,好在五十岁到来的时候,能理直气壮的告诉她。

  我见过卑鄙的阴谋诡计,也见过无私的壮烈牺牲。

  我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。

  在常年累月的改造中,我似乎慢慢变成了另一个人。

  到最后,靠着她来做我的「锚」,我终于成为了死亡恶魔的代理人。

  尽管从那时候起,很多人就不再将我视作人类,但我知道,只要那顶帽子还在,我就还是王游,不是别人。

  ...

 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天已经彻底黑了。

  在成为死亡的代理人后,我对时间的感知能力也在变得模糊,唯一能确定的是,过了今天晚上,我就五十岁了。

  夜晚的沙滩人不多,除我之外,只剩下几个赖着不走的小孩。

  我摸摸头顶,帽子还在。

  不光是帽子,我还把那件红色格子衬衫也穿了起来,她说过,帽子是她给我的标记,但我觉得衬衫可能也是,谁知道呢?

  “王游。”

  不知何时她从海里走来,仰头看向我,就像当年一样。

  “你现在倒是说说,活着到底有没有意思?”

  我想了想,认真的回答:

  “有时候觉得没意思,有时候又挺有意思。”

  “每次我觉得没什么意思的时候,就会冒出来有意思的新东西,所以我只是活着,然后看看还会有多少新东西。”

  她微微皱眉:“在没意思的时候,你不会觉得无聊吗?”

  我拿出游戏机:“没意思的时候,我就玩这个。”

  她笑了笑:“都玩几十年了,你还没腻?”

  我说:“除了脚趾,还有尾巴。”

  她说:“你说什么?”

  我说:“我说那只大猴子,除了你告诉我的脚趾之外,尾巴也是它的弱点。”

  她点点头,然后靠到我的肩上。

  “你果然比当年有意思了,虽然只有一点。”

  晚风徐徐吹过,海浪轻拂沙滩。

  过了不知道多久,等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,我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,就这么躺在夏威夷的沙滩上,坠入梦乡。

  “王游,生日快乐。”

  她轻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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