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锦很欣慰,因为少年回去的路上还知道给妹妹带礼物。

  即便那礼物只是少年在路上偶遇的一块石头。

  可……也是礼物不是吗?

  回到了金碧辉煌的家,小小的女娃躺在冰冷的宫殿里,殿里两个女仆,不见女娃父母。

  苏锦不由得皱眉,少年却好像早有预料,挥退女仆,走到女娃的小床边。

  苏锦这也才看到女娃的容貌,刹那间只觉心跳加速。

  玖儿?

  这女娃和他的妹妹长的太像了。

  只是这小娃娃生下来就白白嫩嫩,肉乎乎的小手上还有五个凹下去的小窝。

  不像他的妹妹,因为阿娘吃不好、睡不好,导致妹妹刚出生时瘦瘦巴巴,与眼前女婴相比,简直是小了两个号。

  少年立在床边盯着片刻,伸手碰碰女娃的脸颊,失神般低语,“是个不会投胎的……”

  苏锦:“……”

  是个不会说话的……

  再瞧瞧那小娃娃,也是个没心的,被人说了坏话还傻乎乎的咧嘴笑。

  口水从嘴角流出,湿了少年的指尖。

  少年愣了片刻,倏地抽回手大步离开。

  苏锦:“……”

  这是妹妹呀,你不抱一抱?

  但无法,他不能离开少年周身一米,无形的力量裹着他与少年一起离开。

  这次少年出门不到两月就回来了,这是苏锦印象中历练时长最短的一次。

  时隔两月,苏锦再次见到了少年的妹妹。

  长开了点,更像他妹妹了。

  少年这次没再匆匆离去,而是从他那神奇的扳指中拿出一蒲团以及一本书。

  殿内很安静,妹妹在睡觉,少年在看书,留下的女仆像雕塑一样站着。

  苏锦有些无聊,凑到少年跟前,很神奇,书里的文字他也看的懂。

  可能是他和少年心意相通的关系。

  抬眼再看一次少年,那张脸还是在一团薄雾中,但听人对少年——南宫熤的夸赞,丰神俊朗、仙人之姿。

  果然,妹妹漂亮的人,都丑不到哪里去。

  一直到夜幕黄昏,少年才动。

  苏锦有证据怀疑一本正经看书的少年偷学了女仆照料小娃娃的绝技。

  瞧,头次抱娃娃的少年,动作虽生疏但标准。

  小娃娃明显也觉得舒服,挥舞着肉乎乎的胳膊,“咿咿呀呀”的乐。

  苏锦坏心的凑近,果然少年耳朵微微泛红,唇角微翘。

  随后一段时间,少年每天都会去看妹妹,有时甚至会把妹妹带出宫殿,找处风景极美的仙境,一呆就是一整天。

  苏锦能感觉得出,少年是开心的,少年身上的孤寂时常会被女娃的笑声冲淡。

  兄妹俩的日常平凡又温馨,苏锦很为少年高兴,有了这么个惹人爱的妹妹,少年外出历练时依旧勇猛,可再也没把生死置之度外。

  这一日,电闪雷鸣,风如擂鼓,如此异象引的人心烦乱、坐立难安。

  苏锦莫名心慌的同时,感觉有好几道目光时不时从殿内扫过,他视线锐利的在殿内扫视一圈。

  少年老僧入定般在打坐,妹妹坐在一旁,小手在地上来回滚动着一颗石头。

  苏锦认得,那是少年送给妹妹的见面礼,山里随手捡的那颗。

  妹妹当成了宝,即便后来少年送来无数珍稀宝石,小娃娃却独爱那颗有点丑的石头。

  苏锦唇角不自觉勾起温柔的笑,伸手在小娃娃脑袋上揉了揉。

  虽然没有真的触碰不到她,但他知道小娃娃的脑袋一定和玖儿的一样,软软的、绒绒的。

  小娃娃若有所感,抬头疑惑看了眼四周,随后又低头继续摆弄那颗石头。

  殿外的雷声愈发猖狂,殿外的女仆低声讨论着附近恐怕是有重宝即将面世。

  “咔嚓——嚓”

  连续又密集的碎裂声。

  苏锦闻声望去,只见小女娃手边的石头从中裂开,一团丑的看不清样貌又黏黏糊糊的东西从里头东倒西歪的爬了出来……

  苏锦吃惊的同时心慌更甚,下意识去阻止女娃娃探出去的小手……

  “不要!”

  然,他的大掌自女娃娃藕节似的胳膊中穿过,眼睁睁看着女娃娃小手捡起那团东西,咧开小嘴朝少年献宝,“锅锅……”

  大殿突然坍塌,周遭的环境也在扭曲,苏锦被一股力量拉扯着往外拖,他惊恐的回头,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少年惊慌探出一只手,而小娃娃原本坐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……

  而这种极端情况下,他居然看清了少年的脸——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……

  *

  “哥哥?哥哥!哥哥你怎么了?”

  “二哥、三哥,快帮我按着哥哥!”

  苏玖儿第一个发现苏锦的异样,本来长期昏迷的人有反应是件好事,可她哥哥这种抱头打滚的痛苦模样可不是什么好事。

  闻人夜雪与闻人黑雨急忙上前按住苏锦的四肢。

  苏玖儿手指飞快挑开针包,不过几息,苏锦乌黑浓密的发间已落下十几针。

  苏锦紧绷的肌肉开始放松,眉头虽还是拧着,但被放开四肢后,他没再在痛苦的缩成一团。

  苏玖儿松了口气,蹲在床边,紧紧握着他的大手。

  “哥哥?哥哥能听到我说话吗?哥哥……”

  苏锦听到了。

  一声声“哥哥”在四面八方响起。

  穿着不同服饰的妹妹齐齐向他跑来。

  她们穿进他的身体,同时海量的记忆瞬间将他淹没………

  苏玖儿又给把了脉,沮丧的发现哥哥并没有清醒的迹象。

  闻人夜雪上前揉揉她的发顶,温声安抚,“别急,会醒的。”

  “嗯……”苏玖儿将沮丧的小脸藏进他怀里,不叫人发现她的怯弱。

  第二天,天气晴好,苏玖儿端了盆洗脸水如往常般推开西厢房的屋门。

  暖暖的阳光随着她的脚步追入室内,洒在斜靠在床头的青年脸上,给俊逸非凡的青年无端添了几分神秘色彩。

  “哥哥!哥哥,你醒啦!”

  苏玖儿可不管什么神秘不神秘的,见到床上的人醒了,立刻如蝴蝶般飞了过去。

  至于手里的洗脸盆,早就献给大地了。

  苏锦接住突然扑过来的人,同样惊喜,“妹妹醒了?”

  苏玖儿抬头,水灵灵的大眼睛闪过几息迷茫,随后才反应过来。

  她是半月前醒过来的,那时候哥哥刚好昏迷,所以哥哥不知道她醒了……

  室内刚凝聚起的兄妹重逢的热泪气氛就被这几息的迷茫打碎,苏玖儿破涕为笑,解释了这半个月发生的事。

  苏锦没想到自己昏倒居然是妹妹醒来的契机,如果知道,他会亲自导演一场戏。

  兄妹俩说了会儿话,苏玖儿总觉得哥哥有一点点奇怪,可又说不上来。

  要非要说出来一点……她觉得哥哥看她的眼神和以往不同……

  但哪里不同,她又说不上来,只觉得是多了点什么……

  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,哥哥还是哥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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