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都西郊,一处清冷墓园。

  李幼微一身素缟,未施粉黛,静静立在两座坟前。

  一座是她父亲,前丞相李济世;另一座是她早已故去的母亲。

  没有奢华陪葬,没有盛大仪式,甚至墓碑都只是最简单的青石,刻着最简单的名讳。

  家产抄没,爵位削除,煊赫一时的圣人道李家。

  如今只剩下这两抔黄土,和一个在深宫中身份微妙的女儿。

 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经历了什么,不过不管是什么,都随着人的死亡埋葬了。

  所谓雷霆雨露,均是天恩。

  她聪明绝顶,岂会想不到父亲必死的结局?

  当父亲选择站在圣人道的立场,试图以“民意”“道统”裹挟君权时,他的命运就已注定。

  不是皇帝容不下圣人,而是任何一位有志独揽乾纲的帝王,

  都容不下一个试图与自己分享“解释天下”权力的学说。

  “阿父,您总说圣人垂拱而治,天下大同。”

  李幼微轻声自语,声音飘散在风里,“可您忘了,君王首先是君王。”

  站在圣人弟子立场,自然希望朝堂皆是圣人之徒,以“道”驭“术”。

  但站在君王立场,若天下只知圣人,谁还识得君王?

  若道理皆由圣人出,皇权威严何在?

  这非私人恩怨,而是道路之争,生死之争。

  她作为皇帝的贵妃,也差不多看透了,这没有救的世界。

  “这个世界病了,父亲。您那套仁恕救不了它。”

  李幼微缓缓收回手,握紧,指甲陷入掌心,

  “它或许需要一个暴君。

  一个能打碎所有陈旧枷锁,哪怕手段酷烈,却能重塑秩序的暴君。”

  她最后看了一眼双亲合葬之处,眼神复杂,最终归于一片深潭般的平静。

  转身,登上等候已久的简朴马车。

  “回宫。”

  马车驶向那座巍峨而冰冷的皇城。

  李幼微知道,父亲死后,宫中不知多少眼睛盯着自己。

  多少暗流想要将她这“罪臣之女”彻底吞噬。

  哀悼的时间越长,风险越大。

  她必须回去,回到离权力最近的地方。

  只有在那里站稳脚跟,她的话才有分量,她的愿望才能体现。

  从今往后,她不再是谁的女儿。

  只是大胤皇帝的贵妃,李幼微。

  --------------

  而在金龙殿之中,姬玄正在沟通龙脉,稳固修为,将原本神梁的残余全部整合。

  前朝神梁遗留下来的残存龙气与地脉节点,如同不甘的困兽。

  在这更为霸道强横的帝道龙气面前,发出无声的哀鸣。

  被一丝丝剥离、碾碎,最终融入姬玄身后那越发凝实、威严日盛的祖龙虚影之中。

  他的气息,随着整合的深入而稳步攀升,向着更高的境界壁垒坚实推进。

  帝冕早已摘下,黑发无风自动。

  然而,就在他即将彻底抹去神梁最后一丝印记,将这片土地龙脉完全纳为己有的那个刹那。

  “嗡!”的一声。

  并非来自外界,而是源自冥冥之中,源自这方天地间某种无形无质,却又真实存在的“规则”层面!

  一股庞大、驳杂、且充满了强烈“自我”意志的压力。

  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,又似被触怒的蜂群,骤然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之中涌现。

  不是针对他的肉身或修为,而是直接冲击向他的“道”。

  他那正在不断扩张、试图君临天下的“帝道”!

  “嗯?”姬玄豁然睁开双眼,眉头微蹙。

  清晰地感受到,那股压力并非单一的某个强大存在,而是无数股!

  仿佛在圣人道被毁灭之后,其余的道,感受到了危险,开始了反抗吗?

  这样一想,原本就处于天人修为的李丞相,能够突破,成为圣人也很正常了。

  整个天下的民意都被他裹挟了。

  更重要的是,圣人道,本身虽然没有思想,可却感受到了危险。

  故而李济世突破,几乎就是必然了。

  他是圣人道的天选之子,是圣人道选出来,对抗帝道的存在。

  而这一次,其他的、不愿意臣服的道,开始了翻涌。

  其中反抗的最为凶险的,就是那武道。

  因为姬选天下镇武,六扇门的出现,几乎让武道成了帝道的附庸。

  原本逍遥自在的武道,成了帝道附庸。

  甚至有一日,会被帝道彻底的吸收,在圣人道被灭之后,它感觉到了危险,朝着帝道张牙舞爪。

  “有意思。”姬玄,非但不退,反而昂首起身。

  身后的祖龙虚影随之昂首长吟,龙吟声震彻秘窟,化作实质的音波与那万道压力悍然对撞!

  他对此,并不在意,天下万道又如何?

  不管是人,还是道,顺我者生,逆我者亡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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