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今的案子刚查得有些眉目,坏消息就来了。

  电话是林亦行打来的。

  声音疲惫,背景音里有医院特有的嘈杂。

  “亦可,静初住院了。”

  陆亦可正在翻看瞿建民的资产报告,听到这话,手一顿。

  “什么情况?”

  “旧伤复发。”林亦行顿了顿,“具体哪种……说不清。她旧伤太多了。”

  他的声音低下去:

  “医生说,这个冬天会很难熬。”

  陆亦可沉默了几秒。

  “在哪家医院?”

  “省人民医院。心外科病房。”

  挂了电话,陆亦可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很久。

  那些数字、报表、法律条文,突然变得模糊。

  她关掉文件,拿起外套。

  ---

  街角有家花店。

  不大,但打理得很用心。玻璃橱窗擦得透亮,里面摆满了各色鲜花。

  陆亦可推门进去。

  门铃“叮铃”一声响。

  店主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人,正蹲在地上修剪花枝。

  听到声音,她抬起头,笑了笑:

  “欢迎光临。随便看看。”

  陆亦可在店里转了一圈。

  玫瑰太艳,百合太素,康乃馨太普通……

  最后,她的目光停在一桶金灿灿的向日葵上。

  “这个,包一束。”

  “好嘞。”

  店主站起身,洗了手,开始选花。

  她动作很利落,挑了几支开得最好的向日葵,又配了些绿叶和白色小雏菊。

  “探望病人?”她一边包装一边问。

  “嗯。”

  “那向日葵很合适。”店主笑着说,“看着就让人心情好。”

  她选了淡黄色的包装纸,系上浅绿色丝带。

  动作间,陆亦可注意到她手腕上有道疤。

  不深,但很长。

  店主察觉到她的目光,不在意地晃了晃手腕:

  “以前留下的。早就没事了。”

  陆亦可点点头,没多问。

  别人的事,她一向不喜欢打听。

  包装好了,店主把花递给她:

  “要写卡片吗?”

  她从柜台里拿出一叠明信片。

  陆亦可接过来,选了一张素雅的。

  拿起笔,想了想,写下:

  静初姐:

  愿你每天都能得见明日阳光之灿烂。

  ——亦可

  店主接过卡片看了看,眼睛一亮:

  “字写得真好看。”

  她把卡片插进花束里,随口问:

  “静初?谭静初吗?”

  陆亦可一愣:

  “你认识她?”

  店主笑了:

  “何止认识。她可是我的教导员。”

  她指了指店里:

  “我本来打算给你包完花,就关了店去看她的。没想到这么巧。”

  陆亦可也笑了。

  这缘分,真是奇妙。

  ---

  去医院的路上,两人聊了起来。

  店主姓叶,叫叶寸心。

  也是转业军人,参加过战争,见过血。

  “现在开这么一家花店,挺好。”叶寸心说,“店是自己的,不用交租金,想开就开,想关就关。”

  陆亦可有些惊讶:

  “这店是你的?”

  这地段,这店面,可不便宜。

  叶寸心点点头:

  “嗯。以前攒的钱,加上转业费,就买下来了。”

  她笑了笑:

  “静初姐当时还说我傻,说这钱够在郊区买栋小别墅了。”

  “但我觉得值。”她看着车窗外的街景,“每天看着花开花落,比对着枪炮强多了。”

  陆亦可深以为然。

  ---

  病房里,谭静初靠在床头。

  脸色有些苍白,但精神还好。

  林亦行陪在床边,正在削苹果。

  看见陆亦可和叶寸心一起进来,他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:

  “哟,你俩怎么一块来了?”

  但他的眼睛里,有掩饰不住的红血丝。

  谭静初接过陆亦可的花,看到卡片上的字,眼圈微微一红。

  “谢谢你,亦可。”

  叶寸心在旁边解释:

  “今天她来我店里买花,我一看卡片上写的‘静初’,就猜到是你了。”

  她坐到床边,握住谭静初的手:

  “教导员,你这回可得好好养着。”

  谭静初笑了:

  “都转业多少年了,还叫教导员。”

  “习惯了嘛。”

  两人聊了起来。

  陆亦可坐在旁边,安静地听着。

  她不问谭静初病得有多重。

  好像那是个不能触碰的问题。

  她只是希望——

  至少,谭静初也该看到明日的阳光。

  看到来年迎春花开。

  ---

  护士来叫林亦行。

  他起身出去,轻轻带上门。

  病房里安静下来。

  谭静初看着陆亦可,突然说:

  “亦可,谢谢你。”

  陆亦可摇摇头:

  “应该的。”

  “不只是花。”谭静初说,“我是说……你和东来。”

  她顿了顿:

  “我知道你们之前闹得不愉快。但现在……能重新在一起,挺好的。”

  陆亦可没说话。

  谭静初笑了笑:

  “人生很短,能抓住的,就别放手。”

  她看向窗外,声音轻了些:

  “我和亦行……也错过很多年。现在想想,要是当年能勇敢一点,也许……”

  她没说完。

  但陆亦可懂了。

  ---

  从医院出来,陆亦可回了律所。

  刚进办公室,叶勤勤就敲门进来:

  “陆律,许律师说,您回来以后,他有事找您。”

  陆亦可皱眉:

  “他找我,还要我过去?”

  叶勤勤耸耸肩:

  “我也不知道啊。他就是这么说的。”

  陆亦可叹了口气,起身去了许淮办公室。

  一进门,许淮就把一份文件递给她。

  “看看这个。”

  陆亦可接过来,翻开。

  是建民集团的财务分析报告。

  许淮在旁边解释:

  “我找人查了瞿建民的公司。发现……可能存在严重的资金链断裂风险。”

  他指着报告上的几个数据:

  “这几个项目,都是他这几年投的。几乎没什么盈利,尤其是这块地——”

  他顿了顿:

  “被新规划的高铁线直接穿过。现在价值缩水了至少七成。”

  陆亦可翻看着报告,眉头越皱越紧。

  “破产风险很大。”许淮总结道,“友情提醒,你这官司,最好尽早了结。否则……”

  他没说完,但意思很明显。

  否则,等公司真的破产,宋今能拿到多少钱,就不好说了。

  陆亦可抬起头:

  “你怎么查到这些的?”

  许淮笑了:

  “瞿建民公司的cFo,是我姐姐的老同学。前几天她们聚会,那cFo跟我姐诉苦,被我姐听见了。”

  他摊手:

  “我就是好奇,顺手查了查。没想到,查出来这么个雷。”

  陆亦可沉默了几秒。

  然后,她突然问:

  “你不觉得奇怪吗?”

  “什么?”

  “如果瞿建民的公司真的快不行了,”陆亦可说,“那他为什么在财产分割上,答应得那么爽快?”

  她翻出之前庭外调解的记录:

  “你看。上次调解,他只跟宋今争了小儿子的抚养权。关于财产、房产,宋今提什么,他就答应什么。”

  她把记录推到许淮面前:

  “按常理,如果公司快破产了,他应该死咬着钱不放才对。”

  许淮愣住了。

  他拿起记录看了看,眉头也皱了起来。

  “这……确实不对劲。”

  陆亦可靠在椅子上,手指轻敲桌面:

  “要么,这份财务报告有问题。”

  她顿了顿:

  “要么,瞿建民在打别的算盘。”

  许淮想了想:

  “那现在怎么办?”

  陆亦可站起身:

  “继续查。”

  她拿起那份财务报告:

  “我要知道,瞿建民到底在搞什么鬼。”

  ---

  回到自己办公室,陆亦可站在窗前。

  外面天色渐暗。

  医院里,谭静初还在和病痛抗争。

  律所里,她要帮宋今争取该得的财产。

  而瞿建民……

  这个看似爽快答应一切的丈夫,背后到底藏着什么?

  陆亦可想起谭静初的话。

  “人生很短,能抓住的,就别放手。”

  她深吸一口气,回到办公桌前。

  打开电脑,开始工作。

  有些事,得查清楚。

  有些人,得护周全。

  而她能做的,就是握紧手中的法律武器。

  一步一步。

  查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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