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舟躺在床上看郑则换衣服。

  躺了一会儿,他从被窝伸出手,觉得不够,又把脚压到被面上来,终于舒服了。

  洗漱回房后他莫名觉得身体发烫,热乎乎的,在屋外很舒服,进了房里觉得燥,喝了好多水都不管用。手脚刚凉快,身下垫着的褥子又开始闷热,周舟有点难受。

  “郑则,我好热......”

  “真的好热,我可以不穿里衣睡觉吗,被子厚厚的。”

  郑则把脱下来的脏衣服挂在架子上,没回身,也没回答。他更热。

  热得想光膀子去后院叫狗起来走几圈。

  今晚的鹿肉很和胃口,他吃得畅快,还和长辈喝了不少酒,郑则现在看周舟和看鹿肉没什么两样,他都想含在嘴里使劲嚼,吞咽下肚。

  “郑则——”

  周舟踢踢被面闹脾气,终于把人喊过来了,郑则赤着上身走到床边,双手撑在床上俯身看夫郎,说不可以不穿,“现在热,夜里会冷。”

  “那为什么你可以不穿......”

  周舟躺着看他,撑在床上的双臂紧结实有力,线条起伏分明,周舟往下看,胸腹紧绷流畅,他忍不住伸手想摸,手指刚碰到肩膀,郑则就立马起身了。

  “干嘛......”周舟伸脚踢站在床边的人,没踢到,讨厌,越不给摸就越想摸,他不满道:“你小气,你不听话,我从来都给你摸摸的。”

  郑则闻言挪步靠近了些,抬膝跪行上床,笑着逗他:“从来都给我摸哪里?”

  最肉乎的地方......周舟不好意思说,脸上更热了,郑则真坏,他又伸脚去踢人,这回踢到了结实的胸膛,脚心突然被烫到了。

  啊?郑则怎么这么热。

  细嫩白皙的脚被一把握在手里,来回揉捏,周舟怕他挠脚心痒痒,想收回来,大手却不许了。

  郑则垂眼盯着夫郎漂亮的脚看,看得胸膛起伏,腰腹紧绷。

  “郑则......”

  梳妆台上的油灯光亮照不远,郑则低头,脸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,见人不说话周舟心里有些打鼓,想说不摸就不摸,下一秒郑则抬头他却惊慌大叫:“你流血了!!!”

  流血?郑则顺着力道放开夫郎的脚,想问哪里流血,鼻腔突然有股热意,周舟慌张起身捂着他鼻子,捂了一手血,“你,你别动!抬头,抬头。”

  “怎么越流越多!”

  怎么办怎么办,阿娘,对阿娘,周舟立马跳下床,开门跑出去拍爹娘的房门,急得鞋子都没穿好:“阿娘!郑则流血了!阿娘开门!”

  “不用......唉。”郑则来不及阻止,站在原地长叹一口气,捂鼻子仰头,摸黑慢吞吞地跟在夫郎身后。

  绝对会被爹娘笑话......

  夫妻俩听到周舟着急忙慌的喊声吓了一跳,“不怕不怕,来了。”两人匆匆披衣服去开门,怎么会流血呢!

  郑老爹举灯快速思索,不知道沈大夫这会儿睡下没,郑则哪里受伤,见到手掌沾血的周舟更是心里一紧,结果油灯一转,照见赤着上身捂鼻子的儿子,心里大大松了口气。

  随即乐了,哦流鼻血啊,哈哈哈哈......

  堂屋重新亮堂起来。

  郑老爹和郑大娘去打冻水、冰帕子。

  三个小的也围在郑则身边,神色担忧,郑大娘安慰大家说没事,鼻子止血就好了,他们才放松下来。

  鲁康和孟久目不转睛地盯着郑则手臂上的肌肉,悄悄捏了自己的对比,暗暗感叹,大哥好强壮哦,大哥不冷吗,这么强壮也会流鼻血吗?

  捂着鼻子还是止不住血,周舟生气,用布巾不停擦拭郑则手腕的血迹,嘴里不停自言自语:“怎么会流血呢,一直都不停......”

  郑则安慰他:“我没事,你回屋穿上棉衣,鞋子穿好。”

  周舟皱着眉头不许他说话。

  郑则换了个说法:“我有点冷,粥粥回屋帮我拿棉衣,顺道穿个衣服吧。”他这才听话去了。

  郑老爹双手沾了冻水,不停拍打儿子的后脖颈和额头,来回好几次后让郑则松开手,周舟惊呼:“阿爹又流了!”

  郑老爹:“没事让它流,就止住了。”他用力捏郑则鼻翼两侧,持续压迫许久,再用冰好的布巾敷在郑则鼻梁上,鼻子流血就擦掉,周舟不放心地凑近看,过了一会儿果然慢慢止血了。

  “阿娘,郑则为什么会流鼻血?”

  老两口对视一眼,含糊道:“他火气旺,身强力壮的,内热火盛,鹿肉吃多了会这样。”

  周舟似懂非懂,就记得鹿肉吃多了会这样,郑大娘又问三个小的有没有不舒服,听到没有就让他们去睡觉了。

  “粥粥来,阿娘带你去洗洗手。”

  等娘俩举着灯走远了,郑老爹转头看儿子,嘿嘿一笑,没说话,伸手安慰地拍拍他肩膀。

  重新躺回床上,周舟也不觉得热了,许是在外面走了一圈。

  他心有余悸地摸摸怀里的大脑袋,抱紧了,不放心地说:“郑则,你不可以再吃鹿肉了,流了好多的血,我看着害怕。”

  郑则的声音闷在夫郎脖颈:“......嗯,我吃别的。”

  第二天镇上。

  孟久再不情愿,还是到了要回酒楼的日子,新年这三天过得特别开心,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留恋,都不想离开家了。

  而且今天来这么早,平日都要临近午时才来的。

  磨磨蹭蹭,孟久说了好多话,“我一定会坚持的......努力留在酒楼做事......大伯大娘注意身体,大哥也是,别再流鼻血了......”

  郑则立马把铜板塞到他怀里,赶人:“快走,啰嗦。”

  孟久三步一回头,慢慢走进酒楼后院。

  今日鲁康和孟辛留在家里,他们一家四口去青石村探亲拜年。

  周舟一心想着外祖家有个小宝宝,早早问了阿娘要送什么礼,郑大娘说孩子满月时已经送了,再买点拨浪鼓、布老虎就好。

  做棉衣的布料还剩,周舟裁剪出两块,次稠料子贴里边,秋香色和枣红色各做一件娃娃肚兜儿,颜色鲜亮讨喜,夏天穿正好。

  牛车一到,杨老汉一家都围上来招呼,郑则揽着夫郎,教他逐一喊了人。

  杨家人除了杨老汉和兄妹俩,其他人都没见过周舟,如今一见,还真如崇雪形容的一样,脾气软很爱笑,被他笑着脆生生喊上一声,心里十分顺气舒坦。

  杨老汉发话:“进屋进屋,别光站着。”

  杨兴的夫郎徐顺抱着孩子站在堂屋门口,屋外冷,他带孩子就没出去,却也一直关切地望着外头。

  周舟进屋不用郑则介绍,就自己跑到跟前喊道:“小舅夫郎,我是舟哥儿!”

  他在心里悄悄补充,我来看宝宝啦。

  徐顺神情温和,他笑道:“哎,舟哥儿,新春吉祥。”

  周舟也回新春吉祥,他看向襁褓,宝宝没哭没闹,在咬手指好奇张望,好小的人儿啊。

  郑老爹和郑大娘把带来的吃食逐一摆上供桌,冻着的鲜鹿肉也带来了,“昨天刚杀的,天冷,一家人吃点补补身子。”

  杨老汉走到女儿身边絮叨:“又带这么多东西,你们自个儿留着,家里有吃的。”他说着按住郑大娘往外掏东西的手。

  “哎呦您坐着吧,不用管我俩!”

  周舟解开炒瓜子的口袋,走到杨老汉身边扶他坐到椅子上:“外祖,吃炒瓜子吧,香香脆脆的。”

  他掏了一把往杨老汉手心放,老人果然就没再管夫妻俩了,忙说好好好,周舟提着口袋走到大家面前分:“大舅小舅吃瓜子,舅娘吃瓜子,郑则炒的,他炒得可香了。”

  郑则和爹娘摆东西上香,耳朵竖着,听夫郎大大方方和外祖家人说话,还时刻不忘夸自己。

  这会儿他终于体会到平日武宁爱显摆的心情,确实......有点爽,尤其听他们说“小则的夫郎”,郑则的满足感直接封顶。

  脸上的笑容更是进门后一直没消。

  瓜子分到小舅夫郎时,徐顺主动说:“舟哥儿,要不要抱宝宝?”

  好啊好啊!他一直在等这句话呢,周舟立即把瓜子口袋交给杨崇雪:“小雪你吃。”他挨着杨婶子,央求她帮自己,“舅娘,你教教我,你教教我怎么抱呀!”

  宝宝比曹酒头家的胖娃娃要小,在襁褓里裹得严严实实,只露出一张好奇小脸,周舟不敢抱这么小的孩子。

  杨婶子被他亲亲热热地喊得喜笑颜开,“像这样的手势,不要抱得太紧,小孩儿会闹,也不要抱得太松……”

  徐顺把孩子放到周舟手上,沉甸甸的,宝宝摇头四处张望,懵懂纯净的眼睛让人心生欢喜,好可爱,好神奇。

  “小枣儿,你是不是小枣儿?”

  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,宝宝也“唔唔哒哒”应答,周舟惊喜:“哇!”他连忙抬头搜索,一直关注夫郎的郑则起身走到他身边,周舟开心道:“我喊他,宝宝刚刚应了!小枣儿真聪明!”

  郑则垂头看向小娃娃,“唔唔哒哒”,脾气倒是好,换人抱也没哭。

  周舟此时突然觉得自己是很大的大人了,问话也无意识地学长辈:“孩子是不是很乖很可爱?”

  “嗯。”是很乖很可爱,郑则点头,眼睛却看向抱孩子的人。

  郑大娘拿出买的玩具和周舟做的娃娃小肚兜,“夏天就可以穿了。”

  徐顺抚摸布料,双层的,颜色讨喜,贴着皮肤那一侧的布料十分光滑,小枣儿穿肯定舒服,知道是用心准备的礼物,他心里也高兴,夸赞道:“舟哥儿手真巧。”

  在堂屋待了没多久,见了人,宝宝就要抱回房里避风了,周舟意犹未尽地动动手臂,隔着襁褓也感觉软乎乎的。

  见小雪站在身旁,周舟拿了一包生瓜子给她,他还记得当初一起种的太阳花,时间过真快,如今瓜子都吃上了,“开花很好看,花盘又大又漂亮,天暖了你再种吧!”

  杨崇雪仍旧话少腼腆:“谢谢表嫂嫂。”

  大家在堂屋说话聊天,他们一家四口今日是要赶回响水村的,只能一起吃顿午饭。

  之后便开始忙活起来,周舟和郑大娘在小院洗菜,隔着篱笆墙,年纪稍大点的村民路过看见,都会朝郑大娘招呼。

  “蓉娘回家啦?新春吉祥啊!”

  “哎哎,是,回家了,新春吉祥!”

  村民走远后,阿娘还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,心情很好地哼曲子儿,周舟突然想到,阿娘是在这个村子长大的呢。

  丰盛美味的鹿肉再次端上桌,周舟小声叮嘱郑则:“不许吃了......”

  一家四口都没怎么吃鹿肉,郑则是不能吃,周舟不想吃,郑家夫妇是想着昨天他们在家吃过了,这一顿想让娘家人多吃点。

  周舟边吃边观察家里人,大舅杨福和舅娘爱说话,先前一起吃瓜子,他俩还打趣阿祖,说得慢慢磕,齿嗑崩坏了再就没了;

  小舅舅和小舅夫郎话少,两人听得认真,经常会在家人说完后补一两句,兄妹俩性子比较内敛,倒是像了小舅。

  外祖胃口很好,年纪大了跟不上小辈说话,他想到什么说什么,家人也会停下来听。

  酒足饭饱,时间还早。

  女娘哥儿在一头闲聊,汉子们扎堆。

  郑老爹每次来老丈人家都找活干,可惜屋里屋外被打理得整整齐齐,杨家虽清贫,一家人手脚快互相体谅,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。

  他只好干回老本行,去猪圈铲猪粪。

  郑则带周舟去看阿爹吹上天的猪圈,两人绕到后院,老爹喊:“来看看,不得了,这猪崽长得比咱家养的都要壮实!”

  猪圈墙体结实,阿爹果然花了大力气,里面的稻草铺得干燥温暖,猪粪铲得干干净净,地面都是干燥的,郑则说:“这猪圈打理得好。”

  杨福自豪:“都是崇明打理,他怕猪崽生病,一天要扫两三次。”

  这只猪崽是郑家送的,他们很感激,猪也养得仔细,一家人如此伺候猪才长得这么壮。

  杨崇明得了大表哥的夸也高兴,他嘴拙,只会脸红笑笑,笑着笑着鼻子流出一条红痕,目睹全程的周舟再次大喊:“流血了!”

  又一个因为吃了鹿肉流鼻血的人!

  杨崇明鼻子止血后,长辈们都围着他逗笑:“大小伙子了......”

  离开前,周舟进房间看宝宝,小枣儿闹觉睡到现在,脸蛋红扑扑的,两只小手握拳举在脑袋上,好乖,周舟想碰碰他又怕把人闹醒。

  徐顺坐在一旁,笑着轻声说:“舟哥儿下次再来,宝宝就能穿上你做的小衣裳了。”

  牛车慢慢往村里走,他们遇到了武宁和林磊,两人手里各自提了东西在争吵,周舟喊他们:“宁宁!石头!你们去哪里回来?”

  武宁立马大声说:“林磊吃鹿肉流鼻血了!他跟沈大夫说流了两次!两次!”

  林磊气恼:“你好意思说!你不也流鼻血了!你不也要喝疏散风热的药!”

  不然他们也不会遇到。

  鲜鹿肉郑则送了些去林家,没想到石头这小子吃了也流鼻血。

  周舟震惊,吃鹿肉竟然这么厉害。

  “你们也流鼻血?!昨晚”

  话没说完,他就被身边的郑则快速捂住嘴巴,周舟双手抓在大掌上,眼神疑惑:不能说吗?

  郑则难得有些慌乱:不能。

  武宁跑过来追问:“昨晚怎么样,昨晚怎么样?”

  手松开后周舟喘了口气,他有些心虚,眼神也发飘:“昨晚,昨晚,我也流鼻血了......”

  坐在牛车上的老两口突然大笑出声。

  嗐,年轻真好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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