沪城人民医院,化验楼。

  因京都高层来的医疗队郑重交代的任务,负责的医生彻夜未归,一直在医院候着。

  破晓时分,实验室的打印机吐出最后一张检验报告。

  医生随手拿起,看清数据的瞬间瞳孔骤缩,下颌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。

  这份药剂的药效反应曲线,竟比处方呈现的高出不少。而毒性反应曲线则恰恰相反,低了一半不止!

  “这怎么可能......”

  他喃喃自语,指尖无意识地颤抖着。

  作为从业二十年的药剂师,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。

  众人皆知“是药三分毒“,可眼前报告上红色的数据标记,分明在诉说着一个奇迹。

  这份报告一旦对外界公布,恐怕整个医药界都要为之震动。

  他深吸一口气,颤抖的手指拨通了白家的电话......

  许安若没想到,她已经替换送检的样品,却还是引起了同行的注意。

  为了给白老爷子的病情恢复给与恰当的理由,她的确保留了一部分药效加成。

  可华国当下的医疗水平,远比她认为的还要落后。

  面对医疗队的惊叹连连和细心求教,许安若将看完的报告单递给陆宇川,闪着充满疑惑的大眼睛,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!”

  有人追问,她就推脱道:“华大夫已经看过我熬药的全过程,我是真不清楚,你们问华大夫好了。”

  华大夫:“......”

  他要是知道,就不会连早饭也没吃,就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了。

  面对同僚探究的目光,华大夫只好道:“要说特别之处,就只有分类放药这一点。”

  许安若还是那句话:“那只是我个人习惯而已。”

  陆宇川一目十行看完药检报告,沉默地将纸张放在桌上。

  医疗队讨论来讨论去,最后决定让许安若当众再煎一服药。

  他们丝毫没有过问许安若的意愿,让她赶紧吃完回白家。

  其表露出的姿态,不容许安若拒绝。

  可许安若偏偏还就给拒绝了。

  她本就对几人打搅自己用餐心怀不满,见他们这般行事,脸色顿时变得冷凝起来:“你们在怀疑什么?”

  华大夫解释道:“安若同志,你误会了!我们只是想参透其中关窍,好改进制药技术,造福更多病患......”

  陆宇川伸出手指捏起报告边缘,将上面的水渍擦去。

  他的目光如刀锋般掠过华大夫以及其余几个医疗组专家的脸庞,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心生忌惮。

  若是放在之前刚开始认识许安若时,他有着与这些人同样的想法。

  为此,还不惜暗中以身试药。

  可这些日期以来,他已然明白了一个道理:集体利益从来都不是践踏个人尊严的借口,更不是强迫他人无私奉献的理由。

  许安若突然收起所有的冷意,声音平静得可怕:

  “依我看,你们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,私下拿我的药去做检验,根本就不信任我。

  当然,你们可以说自己身负救治白老爷子的重任,出不得一点纰漏,我理解。

  从现在开始,白老爷子的身体就交还给你们负责,我这个可疑分子,就不再插手了。”

  说完,她站起身,朝陆宇川伸出手:“我们回房吃。”

  陆宇川眉眼冷肃扫过众人,拉住许安若的手,对侍从交代了一声,走向电梯。

  华大夫急忙追上。

  陆宇川朝餐厅的侍者递了个眼神。

  几名侍从当即挡在华大夫面前:“同志,请不要打扰我们的客人。”

  医疗队的这行人专为高层领导服务,平日里备受尊崇,何曾被人这么下脸过,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家。

  有人在一旁气恼道:“华主任,你看她!什么态度!”

  华大夫目送许安若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,收回视线,脸色沉郁地走向楼梯。

  出了华侨饭店,他抬头望了眼初升的太阳,神情有些恍惚。

  自从加入中央保健局以来,他们这些“红墙医生”脱离人民群众太久,久到忘了普通人民群众有着自己的意志和尊严。

  一开始,他们就错了......

  华侨饭店作为涉外窗口单位,配备了进口电梯,但只有一部,且需要服务员手动控制楼层。

  许安若站着等电梯时,指尖随意摩挲着包带。

  令她意外的是,一向在外注重形象的陆宇川,此刻竟仍紧握着她的手。

  十指相扣,仿若无声的支持。

  电梯“叮“的一声到达,金属门缓缓打开。五六个人鱼贯而出,为首的正是乔衍之和阿彦。

  乔衍之敏锐地察觉到两人异样的神色,脚步一顿:“好巧。”

  许安若浅浅笑道:“早!”

  陆宇川的敌意全消,回以颔首。

  乔衍之问:“吃完早餐了?”

  “还没,让人送到房间吃。”许安若想起一件事,“对了,我昨晚跟你说过,白家正在寻找乔女士。我现在给白老爷子治病,就把你的消息告诉给他大儿子了,估计他会找你。”

  乔衍之清隽一笑:“已经找了。”

  这时,电梯从一楼上来。

  许安若就没有跟他多说,与陆宇川一起走入电梯。

  望着合上的电梯门,乔衍之边走边道:“去查一下刚才餐厅发生了什么。”

  “是。”阿彦躬身应下,脚步一拐,走向餐厅里的某位侍者。

  乔衍之找了个角落坐下,没过多久,阿彦便回来了。

  听完详细的冲突经过,他浑身散发冰冷气息:“白家,哼!”

  同一时间,白父正在自家餐厅用餐,连打了好几个喷嚏。

  白皓明关切问道:“爸,您是不是感冒了?”

  “没有,爸好得很。”话虽这么说,白父却有些心不在焉,干脆放下筷子,“我吃饱了,出去一趟。”

  他乘坐自家的汽车,早早来到约定的外滩地点,内心思量着后续的应对之策。

  和陆宇川担忧的一样,香江与大陆之间,间隔的不仅仅是地理上的距离。

  他爸身份特殊,肯定不可能去往香江。

  倘若乔阿姨也没办法入境,那就算得知下落,也无法见上一面。

  除此之外,他也还不知道乔阿姨现在的家庭情况,尤其是她的伴侣,不知是否健在。

  还有她本人对自己父亲,又是什么感想。

  白父的脑海中闪过诸多问题,只待见着乔衍之,再逐一化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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