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忠大步流星,从檐下转瞬就到了嬿婉跟前。

  他一蹬前袍,左手顺势将那飞扬着的簇新的红蟒袍往向外一卷,衣袂翻飞之间已然后撤半步,单膝跪地,口中道:“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,皇后娘娘万福金安。”

  进忠并不是弓着背,而是挺拔着上半身向前倾,便无半分畏缩之感,只显得腰细肩直,身条顺溜。

  低垂着头愈发显得他脖颈修长,从高俯视下去,他的脊背薄而挺,随着动作绷起的衣服下隐隐可见肌肉的线条,并不夸张,但也不失力量感。

 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,越看越美。嬿婉兴许也是中了这句话,才在柔和的暮色与灯光之中欣赏了一瞬他的身姿,悠悠笑道:“进忠公公不必多礼。”

  进忠身子不动分毫,只微微抬起半寸头。借着眼睛藏于巧士冠的阴影之下,旁人难以察觉,他向上仰视的目光飞快地在嬿婉脸上转了一圈。

  与嬿婉的目光对视上的须臾,他的左眉微不可见地挑动了一下,大胆又得意,却硬生生地克制下来,收敛去所有的放肆和占有欲,垂眸笑道:“谢皇后娘娘的恩典。”

  令主儿这身衣裳是内务府新做的,头一次上身。他亲选好的料子花色,穿在她的身上果然再适合不过,娇妍妩媚中透着一股清纯而端秀的感觉,美得让人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贴到她的铜镜上去,如此就好日日见到美人梳妆的场景。

  他心念一动,收腿起身,自然地转了个方向站到了嬿婉的右侧,与春婵一左一右地扶着人。巧珠倒也颇有眼色,见到他来了就知晓自己保不住自己的位置,合时合宜地退后了半步。

  进忠的左手微扶着嬿婉的臂膀,右手垫了帕子,顺势托住了她的手。他如此小心服侍,瞧起来当真是十分恭敬的样子,可只有嬿婉知晓,随风飞扬的白帕子之下,一只小指轻轻勾了勾她的手心。

  她暗中嗔怪地瞪了人一眼,却见这人却不抬头,一副低眉顺眼的无辜样子,像个刚刚过门的小媳妇一般。

  进忠,受气小媳妇,想到这个比喻,嬿婉忍不住勾了勾唇角,轻笑出声。

  听到她的笑声,进忠这才抬头瞧了过来,就对上了她盈着笑意的眼睛,心弦猛地一拨,露出一个笑来。

  两人没说一句话,但眼底眉梢间已经明了了对方的意思。

  你也一样很为我心动吧。

  是的。

  嬿婉手下感受着薄薄一层轻纱的间隔下,皮肤的温热与脉搏的跳动,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,故意假客气道:“进忠公公可是替皇上传话来的?皇上可好?”

  为了迁就她的身高,进忠特意躬腰,如此才好离人的耳朵近一些。

  他轻笑,呼吸的热气若有若无地扑在人的耳畔,语气却是一派恭谨:“回皇后娘娘的话,皇上惦记着娘娘,特让奴才来传话。今日依旧请娘娘在永寿宫预备着,皇上过些时候来看您。”

  走到台阶下,他主动帮嬿婉微微提起前摆,小意殷勤地伺候着人上了台阶。

  嬿婉抿着唇矜持一笑:“有劳公公费心。”

  进忠亮着一双眼睛,故作阿谀地低声笑道:“皇后娘娘是宫里的主子娘娘,是皇上心尖尖的人儿,若不是兆惠大人临时求见,皇上早来永寿宫陪您用膳说话了。莫说是伺候您上台阶,就是趴在地上叫您踩着奴才过,莫脏了您的鞋底儿,那都是应该的。”

  嬿婉笑而不语,一旁跟着听了全程的春婵先忍不住道:“进忠公公歇歇心吧,永寿宫若是有一块儿地方收拾得不干净,还要脏了娘娘的绣鞋,奴婢先给娘娘垫鞋底儿去,如何敢劳动皇上身边的大太监?”

  这距离旁人是听不见,可她还在这儿呢,一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。为了在令主儿这里争宠,进忠可真是没什么下线。

  进忠似笑非笑地瞄了春婵一眼:“瞧春婵姑娘这话说的,都是一样伺候的人罢了,还敢挑拣什么呢。”

  知道自己多余还杵在这里,没眼色。

  春婵被怼回来一阵哑口无言。

  嘿,这位在娘娘面前素来是不以为耻,反以为荣的,她还真说不过。

  此时正转入了花厅,嬿婉坐在摆着软垫的榻上,揽着自己的肩揉一揉,笑着打圆场:“兆惠?可是回部的事儿?”

  春婵和进忠都在嬿婉近前,因着心往一处使,都如葵花追日一般向着嬿婉,所以通力合作的多,互有摩擦的少,不过偶尔也有几句争锋,多是争嬿婉的宠。但两人也都知道对方是全心为嬿婉好,所以倒也不会真恼了谁去,不过是嘴上都不肯饶人罢了。

  进忠毫无在意地坐在脚凳上,捧过嬿婉的腿熟练地揉着,回答道:“正是,平了准噶尔,大小和卓老实了些时日,近来又不大消停了。去岁是个难得的丰收年,国库充盈些,皇上是定然要借这个机会打的。”

  嬿婉微微颔首,若有所思。

  回部的异动比前世来得更早些,兴许是因为这几年皇帝身体常年不豫,助长了回部的异心。一个春秋鼎盛的壮年君主,与一个体弱多病、对朝政掌控能力下降的皇帝,对异族的威慑是不一样的。那么,兴许西北的彻底收复也会来得更早一些。

  春婵也跪坐在了嬿婉身后替她揉肩松快,心疼道:“这封后好是好,只是规矩也太繁琐些了,令主儿这两日可是辛苦极了。”

  嬿婉心疼宫人,身边伺候的人还有排班轮换的,但她自己却是从头到尾不能歇息的。

  嬿婉懒洋洋地往春婵的怀里倒去,有巧珠领着人守在外面,倒是不必担心皇帝突然前来。

  这一日又是去给皇帝请安,又是接受众诰命朝拜,又是见杨佳氏,她的确是疲累些。

  嬿婉摘下耳畔坠着的东珠,被二人伺候得舒服,发出了一声喟叹,懒懒问道:“沐浴的热水可备好了?”

  春婵忙道:“备好了,主儿想什么时候用都可以。”她神色又带了两分迟疑,“皇上就要来了——”

  若是主儿沐浴后再度更衣梳妆,又是一通折腾劳累。

  嬿婉也知晓她这番心疼自己的心思,笑道:“何必再度装饰呢?我既然已经做上了皇后,在皇上面前就不必刻意打扮得像个皇后,反复提醒他我是后宫最有权势的女人了,越家常越好。”

  还是皇贵妃时,她要彰显出自己打理后宫的本事,要宽仁端庄,那是做给皇帝看她是新后的最佳人选。

  但已经做上了皇后,若是时时刻刻让皇帝觉得对面的是他的皇后,有机会继位的嫡子的生母、天底下权势最盛的女子,而非他的爱侣,非合他心意的女子,非他随手掌控的棋子,那只会将皇帝推远了,更让皇帝警觉。

  皇后是个职位,这个职位纵然超品,但却也依旧是皇帝的奴才。她要做的不是皇帝的奴才、臣子,而是家常亲切的爱侣,是识情解趣的解语花,是一盏在他眼里永远为他亮起的、象征着家和温暖的灯。

  春婵有些恍然。

  进忠对上了嬿婉的眼睛,在一双始终冷静的眼眸里看到了冷静的自己,轻声赞同道:“在最靠近权力的时候,也是最容易被权力灼伤的时候。”

  他顿了片刻,补充道:“皇上多疑。”对太后、皇后尤甚。

  许是皇帝少年时险些被当时还是先帝皇后的景仁宫娘娘害死,登基后又与太后明争暗斗多年,又“被太后下毒”,所以他对掌握权力的女子都没什么好观感。孝贤皇后当年未尝不是吃了这个亏,嬿婉自然得前事不忘后事之师。

  进忠想了想,又提醒道:“皇上近来在给几位年长的阿哥提前挑福晋。”

  这兴许又会成为一个皇帝试探嬿婉的点。

  嬿婉忽然歪着脑袋,轻笑了一下:“永琰该成婚了,等到他大婚之后,想来西北也平定了,是不是?”

  进忠听懂了嬿婉的意思,也是跟着一笑。

  永琰成人,西北平定,双喜临门之下更该喜上加喜才是。

  长江水一浪推一浪,一代江山新人换旧人,皇帝该让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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