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此同时——

  时间长河中。

  某个勤勤恳恳拼了好几天灵魂碎片的大冤种,看着手里突然消失的最后一块碎片,陷入了长达十秒的沉默。

  随后——

  “星野爱弥奇亚——!!!”

  怒吼震得整个时光罅隙的河水都抖了三抖。

  “老子辛辛苦苦捞你的灵魂碎片!你他妈竟然敢给我擅自玩消失——?!”

  他一把摔了手里的马上就要拼凑完成的三魂七魄,抄起长剑就往外冲。

  “这次不把你揍到魂飞魄散,老子就不是你哥!!!”

  *

  现实世界,神社内——

  爱弥奇亚的残魂正在急速崩解。

  他知道,自己本不该回来。

  可幸村的血、幸村的执念、幸村近乎自杀的疯狂——硬是撕开了生死界限,将他拽回了人间。

  “精市……”他轻声道,“放手吧。”

  幸村的指节攥得发白,喉咙里压抑着近乎崩溃的低吼:“……不。”

  爱弥奇亚看着他,忽然笑了。

  那笑容明亮得刺眼,仿佛回到他们在告别的那场幻境里一样。

  “别担心……”他伸手,虚虚抚上幸村的脸,“然后,忘掉我......”

  下一秒——

  他的身影彻底消散。

  幸村跪坐在地,指尖还残留着爱弥奇亚灵魂消散时的温度,可眼前已是空无一物。他的紫眸微微颤动,指节攥得发白,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来。

  ——又要……再一次失去他了吗?

  “巧了不是,看来我到的正是时候。”

  一道慵懒又带着几分不爽的声音从神社门口传来。

  幸村猛地抬头,只见空间如镜面般碎裂,一道修长的身影踏着虚空缓步而来。男人黑发如墨,发间缠绕的银丝发带垂落肩侧,一身玄色长袍绣着暗金色的古老符文,袖口随着步伐微微翻动,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。

  ——兰望舒。

  这位来自种花家的大冤种神明此刻正捏着一枚凝滞的金色碎片,指节微微用力,将它收进袖中。他的目光懒洋洋地扫过神社内的狼藉,最终落在了幸村身上。

  “你就是他的爱人?”他挑眉,语气不咸不淡,像是评判一件商品,“长得倒是很不错。”

  幸村:“……?”

  兰望舒走近几步,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幸村,甚至还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,像是在检查什么。

  “嗯,五官端正,骨相也不错,气质也合格……”他点了点头,语气终于缓和了一点,“还行,我们家就这点最好,挑人的时候绝对看颜值,无论转世多少次都不会改变。”

  幸村:“……”

  刚刚还沉浸在生离死别的悲痛中的幸村,此刻竟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。

  “不过——”兰望舒突然眯起眼,语气危险起来,“你知不知道,你差点把他最后一片灵魂也耗尽了?”

  幸村眸光一沉,声音微哑:“……我知道。”

  “知道还敢乱来?”兰望舒冷笑一声,“要不是我及时赶到,你俩现在就可以一起当孤魂野鬼了。”

  “哦,不对。当孤魂野鬼的只有你,而他,连鬼都别想做。”

  幸村沉默片刻,忽然抬眸直视兰望舒的眼睛:“那你能救他吗?”

  “救他?”兰望舒嗤笑一声,“要不猜猜我来这里之前在做什么?”

  幸村盯着他,缓缓站起身,嗓音低沉而坚定:“你要什么条件?”

  兰望舒挑眉:“条件?”

  “只要能让他回来,什么代价我都接受。”

  兰望舒盯着幸村看了几秒,忽然笑了:“有意思。”

  “高天原的神明在注视你,我可懒得打架。”

  挥了挥手便打算离开,却被幸村拦住了。

  这孩子也是倔强,无论兰望舒说了什么狠话都不愿意挪动一分。

  兰望舒叹气,所以他不喜欢出门和人打交道,“你再不让我走,错过了时间,他可就真的回不来了。”

  ......

  “你...真的能救阿利亚?”幸村之前听九尾的话,救爱弥奇亚应该需要付出很多代价的,为什么眼前这人会如此轻描淡写。

  “因果律嘛,对于别的神或者人来讲确实不好办,但,我可以。”

  那双沉淀了时光岁月与生死的眼眸看向幸村,里面翻涌着幸村看不懂的情绪。

  “总而言之,你先让开,就算是我骗你,让我试一下也没有什么,不是吗?”

  兰望舒没想过来到这里也要给人进行心理疏导。

  不过也是。任谁的爱人死在他最爱的时候,大抵都会疯魔吧。

  他自己不也一样吗?

  “你要实在不放心的话——”

  兰望舒抬手,掌心浮现一枚青铜铃铛,古朴的铃身刻着晦涩的符文,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。他将铃铛轻轻抛向幸村,后者抬手接住,指腹触碰的瞬间,一股冰凉的灵气顺着经脉蔓延至全身。

  “三天。”兰望舒的声音低沉,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,“摇响它,我许你暂通归墟之力,你可以来看他。”

  幸村低头凝视着铃铛,指节微微收紧。铃铛无声,却仿佛能听见遥远时空深处传来的回响——那是属于爱弥奇亚的、微弱的魂灵波动。

  “但记住——” 兰望舒的目光凝在他身上,金瞳里沉淀着千年岁月也无法磨灭的冷峻,“归墟不是凡人该踏足的地方,你踏入的每一瞬,都在燃烧你的阳寿。”

  幸村抬眸,紫罗兰色的眼瞳里没有丝毫动摇:“我知道了。”

  兰望舒盯着他半晌,忽然嗤笑一声:“疯子。”

  ——和他那个傻子弟弟一个德行。

  他转身,广袖一挥,虚空在他面前撕裂出一道幽暗的裂缝,内里星河倒转,隐约可见一座青铜宫殿悬浮于无尽的黑暗之中。

  “三天后,铃响之时。”他的身影逐渐被黑暗吞没,只余下最后一句警告,“别迟到,否则——”

  他没说完,但意思已经很明确。

  ——迟了,就再也见不到了。

  ……

  神社内重归寂静。

  幸村站在原地,指尖轻轻摩挲着青铜铃铛,铃身冰凉,却莫名让他想起爱弥奇亚指尖的温度。

  九尾从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头,犹豫道:“你……真要进去?”

  幸村没有回答,只是低头看着铃铛,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。

  “他刚才说……‘可以来看他’。”

  ——这意味着,爱弥奇亚还活着,或者说,至少还能被拉回来。

  这就够了。

  九尾望着他,欲言又止,最终只是叹了口气:“归墟……不是一般的地方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

  “那里没有时间概念,你可能会迷失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

  “你可能会死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

  九尾不说话了。

  幸村垂眸,指尖轻轻抚过铃铛上的刻痕,忽然低声道:“但我更怕……再也见不到他。”

  夜风拂过神社的檐铃,发出细微的声响,像是遥远的回应。

  *

  “大人,你吓唬孩子不太好吧?”

  缥缈的狐狸幻影看着刚刚糊弄幸村的兰望舒,语气沉痛。

  多大个神了,怎么还吓唬小朋友呢?

  “我守着岁月与历史缄口不言,看着每一个人走向他们既定的命运,现在就这么点兴趣爱好了,还不让我吗?”

  兰望舒才不管狐狸说了什么呢,整个人瘫在自己家里的床上不想动弹。

  “我每天都要下班回来辛辛苦苦在这拼凑碎片,到霓虹那边还要被那两个小混蛋秀恩爱,明天早上还有一节早八要上!”

  兰望舒愤怒,兰望舒想杀了发明早八的人。

  “啊——”

  尖叫呐喊的兰望舒把床上的枕头扔了出去。

  “别这样大人,你可是老师啊!”

  阴阳怪气兼捅刀子,狐狸可是很在行的。

  “作为老师,你不应该为你的学生做好榜样吗?再说了,这么多年了,你还没习惯早起吗?”

  狐狸看向兰望舒的眼神里全是调侃。

  \"闭嘴!\" 又是一个枕头呼啸而来,却被狐狸用灵力悬在半空。兰望舒气鼓鼓地裹紧锦被,像只炸毛的猫:“那我也不是专业课,我教的还是历史,这个早八,对我,对他们都是伤害,何必呢?”

  兰望舒眼神死亡。

  “那你一周也就这么一节大课而已,别抱怨了。”

  狐狸摇了摇头,狐爪在虚空中划过,古朴的檀木匣自动打开,露出层层叠叠的灵药。正待取出百年返魂草时,兰望舒突然伸手按住匣子:\"换我宝库里那株千年的。\"

  \"用您的千年返魂草?\" 狐狸震惊得竖起耳朵,狐尾都炸开了毛。

  \"他的灵魂碎得跟齑粉似的,普通灵药哪粘得住?\" 兰望舒打了个哈欠,困意上涌,\"材料都从宝库里挑,年份往最高的拿。\"

  *

  \"大人,您宝库里的千年返魂草......\"九尾狐抱着药材回来时,发现兰望舒已经瘫在床上睡着了,手里还攥着明天早八的教案,眉头却皱得死紧,活像梦里都在和学生斗智斗勇。

  狐狸叹了口气,轻手轻脚地把教案抽走,又替某位口是心非的神明大人掖了掖被角。

  兰望舒在梦里嘟囔了一句:\"......臭小子......\"

  ——也不知道是在骂学生,还是在骂某个让他操碎心的弟弟。

  月光静静流淌,映照着神明熟睡的面容。狐狸望着床榻上那抹肆意的身影,又看了眼熠熠生辉的宝库,无奈地叹了口气 —— 自家这位大人,平日里看着淡漠疏离,真要上心,那比谁都敢。

  狐狸摇摇头,转身去准备复活的法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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