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霍桦将爆炸项圈扣在自己脖子的同时,莱娜眼神下意识瞥到对方放在床头柜上的遥控按钮之上。

  忽地,她手指动了动,心中想法转瞬即逝。

  “你确实该去看心理医生了。”

  短暂犹豫过后,莱娜平静地注视着拿着镜子打量自己的霍桦。

  “随随便便把自爆项圈扣在脖子上,也不怕一个疏忽把自己玩死。”

  “真的么?我不这么觉得。”

  听到这话,霍桦嘻嘻哈哈地放下镜子,转而拿起遥控按钮在莱娜眼前晃了晃。

  “我总感觉自己这种祸患能活千年,如若不信,你不妨亲自试一试?”

  看着面前仅用一根手指勾着的遥控按钮,莱娜眉头一挑,眼神中的晦涩一闪而过。

  “你又想干什么?”

  对于身边这个男人,她是真不知该如何应付了。

  他的想法无迹可寻,他的思绪飘忽不定。

  似乎时刻徘徊在疯狂与理智的交界线上。

  “真不打算试一试么?”

  霍桦低低地笑着,随即将遥控按钮放到莱雅手边,对上她凝重的眼神,男人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。

  指了指闪烁着微光的自爆项圈,示意它此刻正是启动状态,霍桦语气平缓,又带着一丝循循善诱。

  “只要按下这个按钮,我的脑袋说不定就会飞到天花板上,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,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咯。”

  “莱娜小姐,你确定不好好把握机会?”

  话音落下,房间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宁静,只有电器轻微的运转声,释意时间还在流动。

  看着触手可及的遥控按钮,莱娜心中一团乱麻。

  要试试么?

  毕竟旁边的家伙总不做人事,干掉他也算为世界除害。

  再不济,也可以用遥控按钮为要挟,让他继续将计划进行下去,等开出这片星域后再带着大家远走高飞。

  尽管这样做的风险很高,可也不妨一试。

  只要能联系上普里尔斯皇室的武装力量,一切就能迎刃而解......

  下意识收紧拳头,胸中仿佛有巨鼓奏鸣。

  责任与理想不断在脑中回转,【是】与【否】的答案升起又被摒弃。

  未来的路该如何走,无疑是一个艰难的抉择。

  可不论怎么选,最本质的问题依旧不变。

  那便是......要不要信任身边这个男人?

  否定还是认可?

  莱娜这段时间无数次辗转反侧,更想不到对未来的选择权,竟会以一种堪称可笑的方式落到了自己手中。

  注视着手边静静躺着的遥控按钮,莱娜紧紧抿住唇,思绪如海浪般潮起潮落。

  可最终,她还是轻缓地把遥控按钮放到了床头柜上,并将其推向霍桦。

  “不要在我面前发癫,赶紧滚。”

  疲惫地揉着太阳穴,莱娜只感觉做选择所耗费的心力,竟比冲刺10公里还要费劲。

  “别啊,气氛都烘托到这了,不按下按钮不是无聊至极么?”

  霍桦对此好似非常失望,连嘻嘻哈哈的表情也蔫了下来。

  “好吧好吧,既然你不想按,那么......”

  说到这里,他忽然停顿下来,与此同时,莱娜心中莫名升起一种不妙。

  可不等她多想,就在下一刻,霍桦竟拉过她的手,毫不犹豫朝着那关闭了保险的遥控按钮按去!

  眼看自己指尖与按钮差之毫厘,莱娜瞳孔迅速收缩。

  “你在干什么!!”

  “既然追求刺激,那就贯彻到底咯!”

  该死的疯子!!

  千钧一发间,莱娜紧咬牙关,想也不想便鼓动全身气力,拼命想停住自己手指,可霍桦却仿佛早料到她会做此举动,汹涌的电芒迅速涌入对方身体。

  当肌肉产生麻痹的一瞬,莱娜下意识看向霍桦,双眼之中尽是不可置信。

  “不......”

  嘭——

  细微的火花转瞬即逝,一缕黑烟缓缓升起。

  在莱娜震惊的眼神中,男人的脸被熏的黢黑,不过总的来说,他的脑袋还安安稳稳停在脖子之上。

  “哈哈!你信了!”

  “你又信了!!”

  张开口吐出一缕黑烟,霍桦龇着两排整齐的大白牙傻呵呵直乐,模样滑稽。

  莱娜懵逼地眨了眨眼。

  “怎么样,惊不惊喜,意不意外?”

  “你有毛病吧!”

  此时此刻,莱娜都想爆粗口了。

  一边扯掉挂在对方脖子上的项圈,惊魂不定地打量着霍桦黢黑的脖颈,确定上面没出现什么伤口,她这才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。

  “生这么大的气,心疼我啊?”

  “我巴不得立刻把你丢到外太空里!!”

 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霍桦,莱娜气不打一处来,当即一记重拳锤到他胸膛之上!

  “所以,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”

  看着一脸吃痛的霍桦,莱娜冷着脸抱起臂膀。

  “还能是怎么回事,你也看到了,这爆炸项圈是假的啊。”

  霍桦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胸口。

  “那你为什么还......”

  “为什么还挂在你脖子上是么?”

  “很简单,因为我缺乏安全感。”

  “灰堡只会教导我如何以最高效率解决问题,而不会给我灌输其它思想。”

  舒缓一番过后,霍桦将双手搁在椅背上,说话间,他眼中闪过追忆:“所以我有时会想,除了尔虞我诈,利益纠缠之外,还有什么方式是能造就盟友的......”

  “当然,我心目中的盟友,或许就是你口中的同伴。”

  “不过改变很困难,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,所以我折了个中,用自己认为合适的方法去做一些事。”

  “这个爆炸项圈就是其一。”

  “所以你说这一番话......是想证明什么?”

  此时此刻,莱娜还是没有反应过来。

  看着她做副似懂非懂的模样,霍桦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:“还不懂么?”

  “其实从本质来讲,我从始至终都没以你的性命要挟过你。”

  “包括这次卧底塔隆的计划,也是用一种看似冒险的方式带你们脱离险境。”

  说到这里,霍桦表情异常认真。

  “尽管被你们所误解,可我依旧带着你们砥砺前行。”

  “因为我......是个好人。”

  哈——!?

  看着满脸认真的霍桦,莱娜人都麻了。

  听到这个回答,她宁愿相信自己脑子出现问题了,信息处理中枢发生故障,也不相信这个男人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话!

  你是好人?

  我怕不是在做梦......

  “好,我暂且不提爆炸项圈的事,你敲诈公主殿下的钱财又该怎么说?”

  “喂,救命不需要报酬啊?能不能要点脸。”

  “可你还骂哭过公主殿下......”

  “谎言不伤人,真相才是快刀。”

  “......你一意孤行,总带大家身陷险境!”

  “求你说话过过脑子,这是险中求稳,并且我让谁受伤了么?”

  “你,你......”

  看着一脸坦率的霍桦,莱娜突然感觉有些词穷。

  仔细想一想,如果不论行事风格,他的能力与手段即便称不上无可挑剔,但也是杠杠的。

  截止目前,在兼顾效率的同时,也未出现人员伤亡。

  所以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,莱娜搜肠刮肚许久,最终也只能干巴巴憋出一句:

  “你还骗我吃下过药的饭菜!”

  “拜托,身为护卫长,你能不能有点团队奉献精神?”

  霍桦满脸鄙夷地看着她,又将谷道热肠饭的原由细细说明一遍。

  “你不吃我就得吃。可偏偏我是异能者,你是武道家,稍微用脑子想想,都知道谁的反馈更具参考价值。”

  “莱娜小姐,为了解决挡在大家面前的拦路虎,我可是呕心沥血,偏偏你老是质疑我,可真叫人寒心。”

  看着唉声叹气的霍桦,莱娜总感觉他好不要脸,可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来原因,只感觉自己陷入思维的怪圈,再怎么思考都无法脱离。

  而看着被自己完全说懵的莱娜,霍桦趁热打铁,真挚地握住她的手。

  “莱娜,我正违背着自己多年养成的性子,竭尽全力将你当成同伴,所以也请你,摘下对我的有色眼镜好么?”

  “哦......好、好吧。”

  一通组合拳下来,莱娜眼中转起了蚊香。

  理性与感性各执一词,让她脑子晕乎乎的。

  “谢谢你,同伴。”

  霍桦站起身来,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。

  “一个系统时后训练场见,希望你能及时调整好状态。”

  “毕竟为了各自未来,我们都要全力以赴啊。”

  “好......好的!”

  看着霍桦头也不回的背影,莱娜脑子昏昏沉沉,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,却又说不出来

  ……

  回到整备室,将爆炸项圈用工具拆开,清晰可见其中电子元件已是一片焦黑,而装载的炸药却是完好无损。

  挑出还能使用的炸药做好储存,霍桦随手将项圈丢到回收箱里。

  爆炸项圈自然是真的,引爆的威力也足矣将超能者的脑袋送到天花板上。

  不过霍桦在接手之时,便用电流击穿了芯片,瘫痪了起爆系统。

  而那小小的爆炸,也是用异能模拟出来的,他的一切举动,不过是为了让莱娜信以为真。

  至于之后的话,更是彻彻底底的缪言,一分真九分假。

  从本质而论,他的一通操作,仅是以爆炸项圈为引,而后站在道德制高处对别人指指点点。

  很简单,也很有效。

  莱娜的道德指标很高,很容易因此动摇心神。

  而反观霍桦,他是人渣。

  演一场戏,说几句谎,仅会在心中掀起一朵微不可见的涟漪。

  而在这场戏中,他唯一无法预测的,是对方会做出何种选择。

  “为什么不按下去呢?”

  双手枕在脑后,霍桦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。

  “只要你按下按钮,我就不必多费口舌。”

  “只要你按下按钮,我就可以......”

  说到这里,他欲言又止,睁着眼睛定定出神。

  同伴与盟友,究竟何种关系更经得起考验?

  霍桦潜意识不相信所谓的“同伴”,所以更希望莱娜将按钮按下去,这样才好让他有理由使坏,并用自己最拿手的方式挟持对方。

  他总认为,唯有利益与胁迫能铸就无坚不摧的“团队”,是维持现状的唯一手段。

  可莱娜却用自己的选择,给出了相悖答案。

  这不禁让霍桦开始沉思,一直以最大恶意揣测别人的自己,是否已在兽性的道路上越行越远?

  如今的自己,是否早就失去了本我?

  可事到如今,只能感叹命运的无常。

  “唉......”

  “沟槽的灰堡,沟槽的《无界》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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