赐婚的旨意,像一道催命符。

  贴在椒房殿的门楣上。

  宫人们连呼吸都停了,死死垂着头,生怕自己多喘一口气,就成了那个被迁怒的倒霉鬼。

  刘彻早已拂袖而去。

  那背影,第一次显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仓皇。

  殿内,死寂。

  卫子夫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女儿,刘纁。

  她太静了。

  静得仿佛刚才被当成一件物品,赏赐给仇人的,不是她自己。

  那张素净的小脸,没有一丝波澜。

  卫子夫的心,被狠狠拧了一把。

  剧痛。

  她不信。

  一个字都不信。

  她的昭华,那个能在草原上纵马,笑得比太阳还刺眼的女孩。

  那个为了霍去病,甘愿抛下所有尊荣,奔赴边关的痴人。

  怎么可能在霍去病尸骨未寒时,就急着嫁给曹襄?

  真是为了简单的,给腹中胎儿一个名分?

  这背后,藏着足以颠覆一切的隐情。

  “昭华。”

  卫子夫蹲下身,没有拉她,只是将自己的手,轻轻覆在女儿交叠于地面的手背上。

  那触感,是一块捂不热的冬日寒冰。

  “冷吗?”

  刘纁的身体,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。

  那双死灰般的眸子,终于像被投入石子的古井,漾开一圈涟漪。

  她摇了摇头。

  下一刻,却将头颅极轻、极缓地靠在了母亲的肩上。

  这个动作,卸下了她所有的伪装。

  像一头在荒原上独自舔舐伤口数日的孤狼,终于嗅到了巢穴的气息,瞬间垮塌下来。

  卫子夫什么也没说。

  只是伸出手,将女儿瘦削的肩膀,紧紧揽入怀中。

  母女二人,就这么相拥着,无声地对峙着这满殿的悲凉与杀机。

  有些话,不必说。

  有些仇,必须报。

  *******

  夜已深。

  椒房殿的灯火,却比白日更亮。

  东方朔被一道密令召入宫中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。

  皇后卫子夫,独自坐在殿中,面前摆着一盘残局。

  黑子与白子,绞杀正酣。

  “先生来了。”

  卫子夫没有抬头,声音在空旷的殿宇里显得有些飘忽。

  “你来看这盘棋。”

  东方朔走上前,只看了一眼,便微微蹙眉。

  白子大龙,已被黑子层层围困,只剩一口气在苟延残喘。

  但,困住白子的黑棋,自身也陷入了一片死地,再无生路。

  这是玉石俱焚的下法。

  “公主殿下,这是在……向死而生。”

  东方朔一语道破。

  “她不止是饵,她要做那把最锋利的刀。”

  卫子夫终于抬起头,那双眼眸里,再无半分温婉,只剩下凝结成冰的杀意。

  “曹襄是其一,那个叫栾大的方士,是其二。她要亲手,把刀捅进他们的心脏。”

  东方朔长叹一声。

  “微臣早已料到。公主在河西时,便动用暗线查过栾大。只是……苦无证据。”

  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。

  “无论是曹襄献上的酒,还是栾大炼制的丹药,都做得天衣无缝。至于去病体内的‘牵机引’……此蛊源自西南蛮荒之地,以秘法炼制,歹毒无比,中者七窍流血,状如急症,常人根本无从查起。”

  “按照线索推测,去病初次中蛊,或许是护送细君西行途中。”

  “牵机引……西行……”

  卫子夫咀嚼着这个名字,眼中厉色一闪。

  “没有证据,就去创造证据!”

  她霍然起身,脑中一个名字,破土而出。

  博望侯,张骞。

  她的阿兄。

  她在这世上,除去卫青之外的至亲之人。

  那个固执的老臣,那个看着霍去病长大的师长,那个两次凿空西域,走遍了穷山恶水的活地图。

  霍去病的死,对他而言,不亚于亲子离世。

  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找到“牵机引”的源头,非他莫属。

  “来人!”

  半个时辰后。

  刚刚卸甲归家不足两年的张骞,被秘密带到了椒房殿偏殿。

  当他看到卫子夫眼中那份沉寂的哀痛与疯狂时,心便猛地往下一沉。

  “娘娘深夜召见,可是……边关有警?”

  卫子夫没有回答,只是将一卷密报,推到他面前。

  上面,只有寥寥数语,记录着东方朔关于“牵机引”的调查结果。

  张骞只看了一眼,那双被风沙磨砺得浑浊的老眼,瞬间瞠得血红。

  “牵……机……引?”

  他嘴唇哆嗦着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
  “西南夷的禁术……怎么会……怎么会……”

  “所以,去病不是病逝。”

  卫子夫的声音没有起伏,却字字诛心。

  “他是被谋害的。现在,昭华为了替他报仇,已经把自己押上了赌桌。”

  “噗通!”

  一声闷响。

  这个曾被匈奴囚禁十年都未曾弯腰的铁汉,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石板上。

  他没有哭嚎,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,滚滚而下,砸进衣襟。

  那个桀骜的少年,那个说要将大汉的旗帜插遍西域的将军……

  他的孩子!

  就这么被阴诡小人,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害死了!

  “是臣……是臣的错!臣不该将西域那些腌臢的蛊术邪法带回中原!”

  张骞猛地抬头,须发皆张,状若疯虎。

  “娘娘!无需您开口!”

  他重重叩首,额头与地面相撞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
  “臣,请旨……三使西域!”

  “明面上,臣为陛下联络乌孙,打通商路!”

  “暗地里,臣便是踏遍十万大山,也要把那‘牵机引’的解药、克制之法,给公主带回来!”

  “臣,便拼了这条老命,也要让那些奸佞小人,血债血偿!”

  ******

  三日后。

  长安城门,萧瑟风起。

  一支使节车队,在晨光中,再次踏上西行的漫漫长路。

  高高的城楼之上,卫子夫身着常服,默然伫立。

  风,吹起她的衣袂。

  她手中,紧紧攥着那枚属于霍去病的狼牙。

  狼牙的尖端抵着掌心,冰冷刺骨,一如她女儿流下的眼泪。

  她看着那烟尘渐渐远去,直至消失在天际线的尽头。

  棋局,已开。

  落子,无悔。

  她缓缓转身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
  在她身后几步远的阴影里,一名不起眼的侍卫如雕塑般静立。

  “传令下去。”

  卫子夫的声音,比西去的秋风还要冷冽。

  “盯死曹襄府,盯死栾大。”

  “从今日起,哪怕是一只苍蝇飞进去,本宫也要知道,它是什么时辰死的,死前吃过什么,又落在哪堆粪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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