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天后,黄昏。

  落日即将被远山掩住之时,栖霞城头眺望的皇甫萱终于见到官道上出现了一道道密集的人影,伴随着隐约的马蹄声与巨大烟尘,不觉脸上一喜。

  若无意外,以前方如此之大的阵仗,定是急行赶到的西楚皇城大军。

  而皇城军此时抵达,便是有意在栖霞逗留一晚,为栖霞军能潜行至梁京制造机会。

  皇甫萱喜形于色,当即回身吩咐自己的心腹女将,郑重交代道:“速去准备,待西楚皇城军的先头部队再靠近些,就立马派人出城迎接。本公主此时明面上是在北域关指挥对蛮夷人的进攻,故此,由你出面接待。”

  “三十大军出行,阵仗极大,不可能今日就能全部到达。先到的只会是崔玉阳与骆春的先头部队,以及父皇派往迎接的钦差,崔玉阳等人要入城休整,大内钦差必会随行。记住!只要他们跟随崔玉阳的先头部队入城,就无需再作掩饰。”

  “直接拿下父皇的钦差,随后严守风声,等明日西楚大军主力一到,我部立即出城随行,不得有误。事关我们能否顺利挥师梁京,必须谨慎行事!”

  身后的栖霞军女将沉声应是,快步走下城墙。

  此次西楚与大梁联合北伐,关乎两国长远社稷,三十万皇城军精锐入梁,皇甫英雄作为东道主,必然会遣使前来接待。

  早在益州之时,由大梁首辅大臣领衔的钦差团就已经和崔玉阳接洽,一道领兵而来。

  按照计划,西楚大军要在梁京城外逗留半日,接受皇甫英雄的僭越,并举行誓师大会,以示礼仪与对大梁朝廷的尊重。

  崔玉阳接到李宣的密报,故意绕了些远路,先到栖霞城,后往梁京,便是要配合皇甫萱的出兵的计划。

  皇甫英雄的钦差团虽对此小有异议,但深思起来,却也无碍大局,就没有提出过多反对,只道是西楚大军此次入梁,想绕道看看这座西楚最为富饶的公主封地罢了。

  却不知,此时的栖霞城中枕戈待旦,正密谋发动一场夺位奇袭...

  半个多时辰后。

  一支近五千人的先头部队抵达栖霞城北门,其中就包括以大梁首辅元昊为首的钦差使团。

  栖霞城官府吏员已在城门外列队等候,崔玉阳如今也是统领皇城军的主将,架势很足。

  作为西楚大军的主官,在元昊这个大梁首辅面前亦不显谦卑,从战马上翻身下来后,便扭头对正走出马车头的元昊说道:

  “元首辅,我部受命从幽州拔营,已连续奔袭数日,今夜就在栖霞休整,明晨再急行军赶赴梁京,如何?”

  留着两条八字须,看起来温文儒雅,年约五旬左右的元昊微微一笑:“原本吾等入京见驾,本无需绕行栖霞。但崔将军既然是初次入我大梁,想见识一下九殿下这座百年古城封地,那便圆了将军这个小要求。”

  “大军既已来到,那就入城看看吧!将军请!九殿下此时身在北域关,便由元某代行东道主之谊。”

  说着,便已摆手走下马车。

  崔玉阳隐晦一笑,也做着样子喊了一声“请”,并接道:“先头部队人数众多,未免惊扰城中百姓,引起不必要的猜测。元首辅就与本将几人轻装入城即可,余部在城外扎营等候。怎样?”

  元昊点头,“可!本官只带亲卫与麾下特使几人,至于崔将军和骆大人可自行携带随从。”

  说话的同时,人已走向此时躬身等待的一众栖霞官员。

  崔玉阳也点头,看向一侧正走出马车,却是满脸凝重之色的骆春,面上若有笑意。

  骆春是文官,曾是平洲府令,虽被任命为此次北伐的西楚监军,却也没有和崔玉阳一样骑马,而是乘坐马车。

  此时却显得一脸忧色,半点开心不起来。

  无可厚非!

  骆大人明面上除了是西楚监军之外,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隐晦的身份。

  那就是...大梁的细作,现任大梁少君皇甫俊派入西楚的心腹。

  这货儿一过益州境,便暗中打听到皇甫俊及其母妃已然被梁帝禁足宫中,前任少君皇甫神奇重返京都,似有重新得宠的迹象。

  可是急坏了这位城府深沉的矮胖监军,别的不说,皇甫神奇一旦重新得势,便代表着皇甫俊有可能将被拉下马。

  而作为皇甫俊这些年放在西楚朝廷中的一枚暗棋,他的境况能好吗?

  且不说,他在潜伏西楚之前曾是皇甫神奇的旧部,此番转投皇甫俊麾下,已犯了对方的逆鳞。

  就算皇甫神奇复位之后,不对他进行报复,只是曝光他的身份,后果就不堪设想。

  从遵从皇甫俊兄妹的意愿,潜伏西楚的那一天开始,他的命运就已然和兄妹俩死死捆绑在一起,一荣则荣,一辱则辱,再难改变有所改变。

  眼下,皇甫俊形势危急,他又如何能不急?

  自昆仑山脚与李宣商定,合谋夺位之后,皇甫萱就已经将骆春的隐晦身份告知了李宣。

  换言之,此时的崔玉阳也是知道骆春的真实身份。

  更知道他此时为何愁眉不展。

  看着骆春那样子,崔玉阳走过去,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,道:“骆兄似乎状态不对啊,你我同朝为官多年,若有心事...不妨与我倾诉,兴许我可以帮到你呢?有时候穷途末路,尚且能绝处逢春,骆兄大可不必担忧。”

  “兴许...一入城,你的转机就来了呢?放宽心,关键是得选对边站!不是吗?哈哈...”

  崔玉阳爽朗大笑,一身轻松的样子。

  却令骆春眉头更深,心中不由一蹙,暗道这家伙如此说话...该不会知道了些什么吧?

  另一边。

  元昊只选了随行的十几名大梁特使,便急急入城而去。

  身后的百余大梁卫队,则与崔玉阳的先头大军一道驻扎在城外。

  刚跨入栖霞北门,守门的兵卒立马迅速关上了城门,不容元昊等人有丝毫心理准备,动作快如闪电。

  砰的一声。

  厚重的铸铁城门关上,巨大的响声吓了元昊一跳。

  使之脸色蓦然沉下,摆袖不悦地对为首的一名栖霞女官喝斥道:“这是作甚?如此着急关城门做什么?简直无礼!九殿下平时就是这么管教你们的吗?本官面前,竟敢造次?”

  “不知道的,还以为你意图绑架本官呢!给本官把城门打开!在场所有守城军士,皆领三十军棍!看来九殿下平时是对你们疏于管教,但本官却不会对你们手软!”

  他声色俱厉道,大摆官威。

  一开口,就要杖责栖霞军的失仪之责。

  身后的十几名大梁朝臣,也随之纷纷开口斥责栖霞军。

  该说不说,元昊身为首辅,乃百官之首。

  明面上皇甫萱不在城中,他倒是有代行责罚的权力。

  栖霞城与拥有自治权力的平洲三县不同,这里虽然是皇甫萱的封地,但原则上朝廷对封地属官也有管制权。

  这便是普通藩王和诸侯王的区别。

  藩王任命自己领地的官员,仍需要经过吏部审阅许可。

  诸侯王却不用,乃至可以组建自己的小朝廷,见君可不行跪拜礼。

  一众栖霞守军听了,却轰然一笑,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忌惮,反而个个把身板挺直,再无此前见到上官时的那种谦卑样子。

  与此同时。

  城门前方驶来一辆宽大马车,未到近前,皇甫萱冷漠的声音就已传出:“元大人好大的官威啊,不愧为当朝首辅!但这里是栖霞城,本公主的封地,谁允许你私自在这里叫嚣,还想杖责本公主的兵?”

  “莫不是活腻了?”

  话声刚落。

  元昊与一众大梁朝臣顿时脸色巨变,俨然已经听出了皇甫萱的声音,不禁大惊道:“九殿下...是你?你不是应该在北域关吗...”

  话说一半。

  皇甫萱走出车头时,就已厉声打断,并喝斥道:“给我拿下!”

  栖霞军得令,当即一拥而上,快速制服了元昊等人。

  元昊被两名士兵死死压在地上,老脸变成了猪肝色,愕然道:“九殿下,你...你这是要造反?本官乃当朝首辅,未得陛下圣命,你敢动我,便等同谋逆...”

  皇甫萱缓缓走下车,冷声道:“说对了,本公主就是要造反,元首辅又当如何?你要替父皇清理门户吗?”

  元昊语塞,眼睛瞪得老大,难以置信的样子。

  实难想到,平时一向谨言慎行,忠心耿耿的女战神,大梁九公主殿下竟会突然变脸,意图谋逆。

  这在元昊等一众老臣看来,是万难想到的。

  就算皇甫萱这一脉对皇位起了心思,也不该是皇甫萱一介女流主导,属实超乎了他们的设想。

  而元昊并非蠢材,皇甫萱胆敢当着崔玉阳的面拿下他,就说明她很可能与西楚大军达成了某种默契。

  乃至于...西楚大军根本就是不是来剿灭蛮夷人的,而是来帮助她夺位的。

  否则,此时见到元昊被擒,崔玉阳岂会默不作声?

  若实情真是如此,那他就算搬出自己首辅的权势...只怕也已无法让皇甫萱忌惮。

  不过,好歹是一国首辅,纵然是身陷囹圄,元昊却也没有彻底失了方寸。

  沉吟了些许后,冷静道:“老臣奉劝九殿下三思,自古奸臣谋逆,能顺利夺得大位者,有几人?眼下这种形势,你若有西楚大军支持,但梁京仍有陛下的两大游骑兵师团镇守。短时间内,你根本无法拿下京都!”

  “而西楚赵彻实则已经自身难保,三十万西楚大军等同孤立,且深入我国腹地,并无根基!久战则必败,届时,非但西楚大军得埋骨于此,栖霞军亦会惨遭陪葬!本官自知殿下只是一时迷了心智,故而有所误判。”

  “只需放了本官,本官可网开一面,当作今日之事不曾发生,如何?”

  皇甫萱大笑起来,“哈哈...元首辅是当本公主是傻子?就算我愿放弃夺位的想法,而你亦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,父皇就会放过我吗?你身为父皇心腹,百官之首,当知道父皇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!”

  “他将阿兄与母妃软禁宫中,胁迫我前方北域关领兵,并意图封锁苍山营关隘,断了两军后路开始,我们之间便再无回头路可走!要么本公主兵败而亡,要么父皇把大位让出,没有第三条路可走!”

  “而你自从愿意携百官接受皇甫神奇归来那一刻起,便已等同表明了自己的态度,又何须多言?至于我栖霞军能胜与否,就不劳烦你多虑了。且看分晓即可,但可以预知的是...本公主若败,你将无命走出栖霞城。”

  “相反,我若胜了,兴许还能留你一命。所以,接下来还请元大人仔细斟酌!来人,把元首辅和诸位大人请入公主府,让他们好好权衡一夜!”

  她不愿与元昊多费唇舌,说完话,就命人将之带离。

  随后走向崔玉阳,拱手道:“崔将军,李宣可曾与你说明计划?本公主要顺利拿下梁京,需要你和马将军的鼎力相助!”

  崔玉阳还未来得及开口,一旁的骆春就扑通跪下,色变道:“殿下...咱们不是说好...西楚大军此来,只为替少君巩固地位而已吗?如今却是要...造反?”

  皇甫萱瞟了他一眼,道:“哼,你何须明知故问?本公主若非被逼到绝境,又何至于要造反?起初本公主只是有这样的心思而已,但父皇为了给皇甫神奇铺路,不惜圈禁阿兄与母后,更有意让我与北域军死在大漠上。”

  “从那一刻开始,你我便已无其他选择!这些年你受命于我们兄妹俩潜伏于西楚朝廷,没有功劳亦有苦劳,本公主不强求你参与此事。你的身份知道的人并不多,若无心助我,可回去继续做你的西楚人!”

  “但若要和元昊一样劝我三思,那就不必多说了。”

  骆春额头冷汗,并没有犹豫多久,就果断开口道:“卑职一日是殿下的人,此生便是,焉有此时离去之理!当以殿下马首是瞻,死而后已!”

  骆春是个人精,自知皇甫萱虽说给他自由选择,但其实他是无法置身事外的。

  他的身份已被李宣得知,李宣得知,就相当于整个西楚朝廷都知道了。

  他就算能回到西楚,也无法在朝廷上继续安稳为官。

  相反,若皇甫萱造反失败,他的身份必将彻底暴露,定会遭到皇甫神奇乃至梁帝的清除。

  横竖都难以明哲保身,那还不如孤注一掷,跟随皇甫萱一起反了!

  万一皇甫萱真能在西楚大军的帮助下顺利成为女帝,或许...他还能趁势捞点好处...

  权衡之下,轻重立见分晓,骆春果断选择了站边。

  皇甫萱似乎料到这货不会离开,并没有多少惊讶,淡笑道:“好,平身吧!随我回府从长计议,本公主仍有要事让你去办!”

  “是!”

  骆春擦了擦额头冷汗,应是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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