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珩落地时顺势一滚,将薛明蕙护在身下。地面是碎裂的石板,踩上去发出细微的脆响。他顾不上查看四周,第一时间探她的手腕——脉搏微弱,几乎难以察觉。

  青崖从旁挣扎起身,左腿传来一声咔响。他身形不稳,单膝跪地,用手撑住地面才勉强站定。

  高处传来北狄王的声音:“你们既然掉了下来,就别想再站起来。”

  谢珩抬眼望去。那人立于一块悬浮的岩石之上,右肩仍在淌着黑血,气势却比先前更盛。他手中握着一根狼牙棒,尖刺狰狞,似由兽骨铸成。

  薛明蕙轻咳一声,嘴角再次渗出血丝。她想抬手擦拭,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。

  谢珩撕下衣角,迅速按住她胸前的伤口。布料刚触到便已湿透。

  “青崖。”他低声问,“还能动吗?”

  青崖点头,咬牙撑起身体。他的机关腿关节已有裂缝,方才那声异响正源于此。

  北狄王骤然跃下,双足落地之际,整片空间为之震颤。他举棒便砸,目标直指青崖头颅。

  青崖侧身闪避,可机关腿卡顿了一瞬,动作迟缓。虽避开要害,肩膀仍被击中,整个人重重撞上一座石台边缘。

  狼牙棒砸在地面,碎石四溅。

  谢珩小心地将薛明蕙平放,抽出判官笔迎上前去。两人交手三招,谢珩已被逼退两步。对方力道更胜从前,每一击都带着破风之声。

  “你撑不了多久。”北狄王冷笑,“她快死了,你也离死不远了。”

  谢珩不语,目光紧紧锁定对手的动作。

  此时,薛明蕙的手指微微颤动。她从袖中取出那方染血的帕子,指尖早已无力。

  “青崖……”声音细若游丝。

  青崖听见了,转过头来。

  她抬起手,示意他靠近。

  他忍痛走过去,蹲下身。

  她指向他的左腿:“那里……刚才响了。”

  青崖低头看向自己的机关腿,接缝处有锈粉缓缓飘落。

  他拨动小腿外侧一处暗扣,咔的一声,金属板弹开,一卷竹简滑出,落在地上。

  北狄王的动作一顿,眼神骤变。

  谢珩立刻拾起竹简,只看了一眼,呼吸便是一紧。

  上面绘着繁密阵图,线条交错,标注方位与时辰。顶端赫然写着四个字:八门金锁。

  “这是前朝兵部秘藏的阵法图,”谢珩低声道,“可挡千军万马。”

  青崖未解释来历,只是静静看着那截机关腿。

  北狄王脸色阴沉:“原来你还藏着这东西。”

  话音未落,他提棒冲来,目标直指青崖。

  谢珩横笔拦截,却被震退数步。北狄王直扑青崖,狼牙棒高高举起。

  青崖欲退,机关腿却突然失灵,发出滋滋声响。

  就在棒影即将落下之时,薛明蕙猛然抬手,将那方血帕掷出。

  帕子腾空而起,瞬间展开如网,悬于半空。

  狼牙棒狠狠砸上,发出沉闷声响。紧接着,棒体龟裂,尖刺纷纷脱落,最终化作一堆铁屑散落于地。

  北狄王后退一步,望着缓缓飘落的帕子,神情凝重。

  谢珩趁机扶住青崖,急声问道:“这图怎么用?”

  青崖盯着竹简答道:“依图布阵,需八人各守其位,诱敌入死门,反制其势。”

  “眼下只有我们三人。”

  “我可以将机关腿插入阵眼,代替一人之力。”

  谢珩点头:“你去准备,我拖住他。”

  薛明蕙倚靠石台,喘息道:“子午交替之时,阵法最盛。”

  谢珩记下这句话。

  他提笔上前,主动出击。笔锋划出三道弧线,逼得北狄王不得不防守。

  青崖拖着残腿走到一块完整的石板前,用力撬开表层。下方凹槽形状,恰与竹简末端吻合。

  他将竹简插入,狠狠按下。

  轰然一声,地面亮起八道光芒,呈八卦之形向外延伸。每道光停驻之处,浮现出一道人影。

  北狄王环视一圈,冷笑道:“你以为这种小把戏能困住我?”

  说罢,他抬脚踏入阵中。

  前行两步,脚下忽感一滑。他稳住身形,察觉空气愈发沉重,每一步都如同负山而行。

  谢珩立于阵外,仰望天空。云层移动,隐约可见星点。

  “快到子时了。”他说。

  薛明蕙靠在石台边,手指缓缓收紧。她知道,这一式过后,自己或许再难动弹。

  青崖单膝跪地,一手支撑机关腿,另一手按在地面。金属缝隙开始冒烟,腿身滚烫。

  “系统过载。”他低声说,“最多撑十五分钟。”

  “够了。”谢珩道,“只要一次机会。”

  北狄王在阵中停下脚步,抬头望天,忽然笑了。

  “你们真以为我不知道这阵的弱点?”

  他掌心浮现一团黑雾,转瞬凝成一把短刀。

  “当年,正是我毁了阵眼,才灭了前朝最后一支骑兵。”

  谢珩瞳孔微缩。那一夜他记得清楚——八百将士被困山谷,无一生还。

  但如今不同。

  他看向薛明蕙。她正望着他,眼神轻柔,却无比坚定。

  “来吧。”她说。

  话音落下,天上最后一颗星辰移至中天。

  子时已至。

  阵中光芒骤然大盛,八道人影同时转身,齐齐面向中心。

  北狄王察觉不妙,立即后退。

  为时已晚。

  大地震动,光化为墙,将其围困其中。他挥刀劈砍,刀刃竟被弹开。

  谢珩纵身入阵,判官笔直指其喉。

  “你动不了了。”他说,“死门已闭,无路可逃。”

  北狄王怒吼,挥刀斩来。

  谢珩侧身避过,笔尖掠过其臂。黑血喷涌,落地即被光芒吞噬。

  八道人影同时抬手,做出合击之势。

  北狄王终于露出惧色。他想要逃离,却发现所有出口皆已消失。

  “不可能!这阵早已失传!”

  “是失传了。”谢珩淡淡道,“但它藏在不该被遗忘的地方。”

  阵外,青崖低声开口:“有人把它刻进了我的腿骨里。”

  北狄王瞪大双眼,犹自挣扎。

  下一瞬,八道光柱齐压而下。

  他惨叫一声,重重摔落,短刀脱手飞出。

  谢珩并未取他性命,只后退一步,立于阵外。

  “你输了。”

  北狄王伏在地上,喘息不止。他抬起头,眼中满是怨毒。

  “你们以为……这就完了?”

  他咧嘴一笑,齿间溢出黑血。

  “真正的婚礼,还没开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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