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会尽我所能,让她不必为生活琐事烦忧,可以安心追求她喜欢的任何事物。”

  陆司辰的声音不高,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安静的卧室里漾开清晰的涟漪。他没有承诺星辰大海,没有炫耀学术成就,而是用最朴实无华的语言,给出了一个关于“承担”与“支持”的答案。

  林父浑浊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,似乎在消化这句话的分量。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,但紧抿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瞬。他不再说话,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,像是耗尽了力气,也像是……默认了一种无声的交接。

  林微漾站在一旁,听着陆司辰那句不是告白却胜似告白的话,感觉心脏像是被温水浸泡着,酸涩又温暖。她看着他沉静的侧脸,看着他与父亲对话时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,之前所有的惶恐和不安,都在这一刻被悄然抚平。

  陆司辰在林微漾家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,但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林家。他没有刻意表现,只是自然地融入,做着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。

  他会用笔记本电脑处理学校的事务时,顺手帮林微漾修改格式凌乱的课程论文;会在林父进行康复训练需要搀扶时,默不作声地上前搭把手;甚至会在继母忙着准备饭菜时,动作生疏却认真地帮忙剥蒜、洗菜。

  他话不多,存在感却很强。那种基于逻辑和效率的行事风格,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这个暂时陷入困顿的家庭。继母从一开始的审视,到后来会主动跟他商量一些事情;年幼的弟弟也渐渐不怕这个看起来有点冷的“陆哥哥”,甚至会拿着玩具赛车让他帮忙修理。

  林微漾看着他和家人之间这种微妙而和谐的互动,心里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。这个在她认知里本该属于星辰和实验室的男生,此刻却真实地存在于她充满烟火气的家里,处理着最平凡的琐事。

  有一次,她半夜起来,看到客厅还亮着微弱的灯光。陆司辰坐在沙发上,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,屏幕上是复杂的电路图,而他手边,还摊开着几份关于脑溢血康复护理的文献。听到动静,他抬起头,看到她,只是轻声说:“吵到你了?”

  林微摇摇头,走过去,在他身边坐下:“你怎么还没睡?”

  “有个仿真模型需要调试,顺便梳理一下叔叔下周的康复计划。”他揉了揉眉心,语气平常。

  看着他眼下的淡青,林微漾心里一阵悸动。他明明有自己的世界要奔赴,却将她的困境也一并扛在了肩上。

 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,阳光很好。陆司辰陪着林微漾,用轮椅推着林父到楼下的小花园晒太阳。

  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,洒在人身上很舒服。林父闭着眼,似乎睡着了。林微漾和陆司辰坐在旁边的长椅上,安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。

  “谢谢你。”林微漾轻声说,目光落在父亲安睡的侧脸上,“为我做了这么多。”

  陆司辰侧头看她,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,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。“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他回答得理所当然。

  “没有什么是应该的。”林微漾低下头,看着自己的指尖,“你本来不用卷入这些麻烦……”

  “林微漾。”陆司辰打断她,声音低沉而认真,“在我的认知体系里,伴侣的定义,包含了责任共担与风险共御。你的‘麻烦’,是我的分内之事。”

  伴侣……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定义他们的关系。

  林微漾的心猛地一跳,抬起头,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。那里没有甜言蜜语,只有一片澄澈的、如同经过严密推导后得出的结论般的坚定。

  就在这时,林父忽然发出了一点含糊的声音。两人立刻转头看去。

  只见林父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,正望着他们。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浑浊茫然,而是带着一种久违的、属于父亲的清明与复杂。他的目光在陆司辰身上停留了很久,然后又缓缓移到林微漾脸上。

  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伸出那只没有输液的手,有些颤抖地,轻轻拍了拍陆司辰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背。

  一下,两下。

  动作很轻,却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。

  然后,他再次闭上眼睛,眼角似乎有微光闪烁。

  这个无声的动作,胜过千言万语的认可。林微漾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,她死死咬住嘴唇,才没有哭出声。

  陆司辰看着老人那只布满皱纹的手,感受着手背上那轻微却沉重的触感,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。他缓缓地、郑重地,反手握住了那只手,力道温和而坚定。

  陆司辰在林微漾老家待了一周。在这一周里,他不仅稳定了林家的局面,帮林微漾规划好了后续学业与家庭兼顾的可行方案,也以一种沉默而有力的方式,获得了林父隐晦的认可。

  他离开的那天,继母特意做了一桌丰盛的菜为他送行。饭桌上,气氛不再像最初那样拘谨。

  去机场的路上,两人并肩坐在出租车后座。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冬日景象。

  “我回去后,会尽快把博士阶段的手续办好。”陆司辰看着前方,说道,“之后的时间会相对灵活。有任何情况,随时联系我。”

  “嗯。”林微漾点头,“你自己也注意休息,别太累。”

  到了安检口,和上次一样,他停下脚步。

  “这次,”他转过身,面对着她,目光落在她脸上,带着一种清晰的、不容错辨的眷恋,“不会让你等太久。”

  林微漾看着他,看着他眼中那片只为她柔软的星海,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
  他伸出手,这一次,没有犹豫,轻轻将她拥入怀中。这是一个克制而温暖的拥抱,带着冬日阳光的味道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。

  “等我。”他在她耳边低声说,然后松开了她,转身走进了安检通道。

  林微漾站在原地,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,心里不再是上次那种空落落的无助,而是被一种充满希望的等待所填满。

  她转身离开机场,手机震动了一下。是陆司辰发来的消息,一张照片。照片里,是他在飞机舷窗旁拍下的万里云海,阳光穿透云层,壮丽非凡。

  照片下面,跟着一行字:

  「系统提示:关键变量已成功接入,新航线正在规划中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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