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哟,雪乃。”

  南宫锦看着站在自己车旁的清冷身影,很自然地叫出了她的名字。

  他不像原着里的某位男主角,会对一个称呼纠结半天。作为一起合作拍完了一整部电影的同事,这种程度的熟稔是理所当然的。

  “有什么事情吗?”

  说完,他心里稍微咯噔一下,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点尬笑:该不会……她也是在等自己,想要搭车回去吧?那等会可真的是有得尴尬了……

  雪之下雪乃安静地站在那里,看着南宫锦走近。

  听到他那自然而然的称呼,她几不可察地轻轻吸了一口气,仿佛是为了稳定心神。

  她抬起眼,清澈的眸子看向他,直接问道:“你……真的很想作为总制作人,去主导后续的漫威电影吗?”

  南宫锦愣了一下,随即坦然道:“想是想啦。不过,你也看到了,你姐姐不点头,光我想有什么用?没办法的呀。”

  雪乃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组织语言。

  过了一会儿,她才重新开口,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一些:

  “你以前……或许听我说过吧。”

  她的目光没有焦距,“我的姐姐,雪之下阳乃……她无论做什么,在外人看来,甚至在我自己过去看来,都是‘正确’的。无论我怎么尝试反抗,怎么试图证明自己,到最后……在家里的长辈面前,甚至在许多外人眼中,我永远都是那个‘任性’的、‘不如姐姐’的妹妹。”

  南宫锦没有说话,只是平静地看着她,等着她继续说下去。

  雪乃顿了顿,“所以到最后,大多数时候,我只能选择乖乖听话,听从她的安排,接受她的‘建议’……但是,”

 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,眼底深处似乎有极淡的水光一闪而过,快得南宫锦差点以为是错觉。

  “但是……我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。”

  她低声说,像是在对自己倾诉,

  “我不舒服她那种永远自信满满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面容;不舒服她那种总是带着审视和评价、好像有点目空一切的眼神;更不舒服她话语里……总是对我带着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……”

  话说到这里,雪乃猛地顿住了。

  她为什么要跟南宫锦说这些?

  是因为刚才看到他也被姐姐用那种看似温和,实则不容置疑的态度给“驳回”了,让自己潜意识里产生了一种与南宫锦“同病相怜”的感觉吗?

  自认为……他们是同一类人?

  还是说……只是因为,在她为数不多的人际关系里,他是唯一一个,曾经敏锐地看穿过她冰冷面具下的真实模样,甚至还带着点笨拙地伸出手,似乎想要“拯救”她,最后却被自己当时的冷漠和警惕刺伤过的……“唯一朋友”?

  雪乃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了。

  她为什么要在一个合作刚结束的同事面前,宣泄这么多关于家事的、如此私密的负面情绪?

  万一……万一南宫锦听了之后,觉得她很麻烦,觉得她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么多有的没的,该怎么办?

  更甚至……如果他听到自己对姐姐宣泄出的这些不满的真话后,觉得她这个人内心阴暗、令人恶心,又该怎么办?

  就在雪乃内心天人交战,几乎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淹没时,一直安静听着的南宫锦,在她话音落下、陷入沉默后,也愣了一小会儿。

  然后,他看着她,表情有些惊奇,用一种仿佛发现新大陆的语气说道:

  “……我靠,我还以为你会把这些心里话一直憋在心里,然后就这么郁闷一辈子呢。”

  “诶……?”

  雪乃抬起头,茫然地看着他,一时没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。

  南宫锦看着雪乃那茫然的表情,继续用那种“你总算开窍了”的语气说:

  “你跟你姐姐之间那种别扭到近乎病态的关系,早就该结束了!而你,你也早就应该找个机会,指着她的鼻子,直截了当地告诉她——‘喂老姐,我讨厌你很久了!’这样才对嘛!”

  他越说越激动,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阳乃压迫了多年的妹妹:

  “卧槽兄弟,你姐姐那种性格是真的有点讨厌啊!明明心里有想法,有算计,偏偏嘴上还要拐弯抹角,说一半藏一半,永远一副‘我都是为你好’或者‘你自己悟’的高深莫测的样子,我最讨厌跟这种谜语人打交道了!你居然还忍了她这么多年没爆发?而你,我的朋友,你才是真正的忍者!”

  听到南宫锦这一连串粗俗但异常直白的吐槽,雪乃彻底愣住了,甚至有点不知所措。

  他非但没有因为她袒露出的、对完美姐姐的不满与阴暗想法——她自己的“真物”——而感到厌恶或者鄙夷,反而……

  反而是一副“卧槽李的,总算说出来了,真tm畅快”的表情,甚至还在那里不住地点头,仿佛找到了知音,替她出了一口恶气的模样。

  一股从没感受过的暖流,混合着巨大的惊愕和不可置信,瞬间冲垮了雪乃心中常年累积的冰层。

  她下意识地,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,露出了一个带着水汽的、有些困惑的……微笑。

  紧接着,一个让她有些不敢相信的想法,从心中悄然飘过:

 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,难道真的可以……如此直率坦诚,什么都不用顾忌,不用害怕暴露真实的自己吗?

  只要将真心拿出来,就真的……不会受到伤害吗?

  雪乃很快定了定神,强压下心头的激荡,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苦笑:

  “虽然用语让我有种微妙的气愤感,但,谢谢你的理解,南宫君。我……真的很惊讶。”

  “不过,你应该也不是那种,会站在这里听我单发牢骚话的人吧。所以……”

  她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,目光灼灼地看着南宫锦,问出了那个在她心中盘桓已久、却又不敢轻易触碰的问题:

  “我……能够相信你吗?在忤逆了姐姐公认的正确的意志之后,选择相信你……那个脱离了姐姐认可的你,是否真的能够带领漫威影业,走向她未能预见的辉煌?如果你点头,那么我就把漫威影业,交给你……”

 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:

  “……不,我不求你按照真实情况来回答我。我……我或许只是想听见,你给我一个肯定的说法。无论如何,只要给我一个肯定的承诺,这样的话,我就有勇气,去……”

  南宫锦心中轻轻一叹。唉,雪乃,到底还是那个在抉择面前习惯性寻求依靠和保证的雪乃啊。

  不过,也算是成长了吧。

  至少现在,她已经学会做出自己的选择了。

  她需要的,只是一个外部的推力,一个让她能够彻底安心、哪怕是虚假的承诺,来坚定她的选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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