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日送完苏怡笙,乔楚覃径直回了家。

  推门时带进一阵冷风,惊动了正在茶室看报的乔涪。

  "哟,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"乔涪从老花镜上方瞥他,"这个点居然在家?"

  乔楚覃没应声,只是脱了外套挂在玄关。

  他走到茶案前坐下,修长的手指拈起紫砂壶,烫杯、温壶、冲泡,一套动作行云流水。茶香在热气中氤氲开来。

  "回来陪你喝茶。"他推过一盏澄澈的茶汤。

  乔涪哼笑一声:"你小子!"却还是接过茶盏,在掌心转了半圈。

  "妈呢?"

  "这儿呢!"王于的声音从后院传来。她抱着一捧红梅掀开帘子,花瓣上的雪粒簌簌落下,"倒是难得,今天没往外跑?"

  "嗯。"乔楚覃垂眸看着茶汤,"一会儿补个觉。"他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,"这次回来...笙笙都在自己房间睡的吗?"

  "不然睡哪?"乔涪吹开茶沫,一脸莫名,"咋的,我闺女不喜欢她房间了?"

  "不是。"

  王于把红梅插进花瓶,突然想起什么:"说起来,笙笙确实在客厅沙发上睡过一晚。"

  乔楚覃的手猛地一顿,茶水溅在茶盘上。他抬头时,眼底闪过一丝锐光:"沙发?哪个沙发?"

  王于指了指茶室旁的大客厅:"就那儿。那天夜里她发高烧,估计是下来找药,结果没力气就睡那儿了!"她摇头叹气,"等我们发现时都天亮了,叫醒她的时候,小脸烧得通红..."

  "在这儿?!"乔楚覃声音陡然提高,茶盏"咔"地搁在案上,"她自己下的楼?"

  "不然呢?"王于奇怪地看他,"烧得迷迷糊糊的,连拖鞋都没穿,光着脚就下来了。"

  茶室里突然安静下来。乔楚覃盯着茶汤里自己的倒影,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。

  茶案下,他的拳头攥得指节发白。

  夜色渐浓,苏怡笙踩着毛绒拖鞋回到四楼,突然顿住脚步。

  玄关处赫然立着一道白色宠物栅栏,在暖黄壁灯下泛着冷光。

  "这...什么意思?"她歪着头,手指戳了戳栅栏的横杆。

  乔楚覃从阴影处踱步而出,睡衣领口微敞:"防贼。"

  "防贼?"苏怡笙瞪圆了眼睛,踮起脚尖比划着栅栏高度,"这个贼是跟我一样高吗?"她说着就要抬腿跨过去。

  乔楚覃长臂一伸,精准扣住她的手腕:"店里没货了,最高这个高度了。"他声音里带着警告,"再高就该卡住你了!"

  "哦~"苏怡笙撇撇嘴,突然想到什么,"那为什么只有四楼装?爸妈那边不用防贼?"

  乔楚覃没回答,只是伸手在栅栏感应区"滴"地按了一下。

  栅栏应声而开,他侧身示意:"进去。"

  苏怡笙瞪大眼睛:"这玩意还带指纹解锁?"

  "嗯。"

  "那我平时下楼怎么办?"

  "白天不锁。"

  "乔楚覃,"她突然凑近,鼻尖几乎碰到他的下巴,"你是在防我吧?"

  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,却是寸步不让。

  "门禁没听过?以后十一点锁门。"

  "那我要是口渴想喝水呢?"

  "来叫我。"他声音突然放轻,指尖拂过她发顶,"随时。"

  苏怡笙张了张嘴正欲反驳,却见他已背过身去,只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。

  "哥!"她忍不住唤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  "说。"他的回应简短得像刀锋。

  "你今天...不高兴吗?"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半步,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。

  "没有。"他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刻意。

  "那你干嘛一直板着脸?"她鼓起勇气,伸手想碰他的衣袖,却在半空中迟疑地停住。

  乔楚覃突然转身,双手抵在腰髂处,肌肉线条随着深呼吸微微起伏。

  他闭了闭眼,像是在进行某种艰难的心理博弈。

  "苏怡笙,"他的声音沉得像浸了冰水的铁,"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?"

  女孩浑身一僵,瞳孔骤然收缩。"什...什么?"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窗外的风声盖过。

  乔楚覃定定地凝视着她,目光如炬。苏怡笙不自觉地低下头,却像被磁石吸引般,一点点挪近。她纤细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,发梢随着低头的动作垂落,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。

  "抱抱...么?"她闷闷的声音从发间传来,带着幼时撒娇的鼻音,尾音微微上扬,像只试探着伸出爪子的小猫。

  乔楚覃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终究还是松开了紧绷的肩膀。他默许她像小时候那样,一点点钻进自己怀里。

  女孩的发香混合着淡淡的柑橘调香水味,莫名让他想起多年前那个总爱黏着他的小团子。

  "你别凶我,好么?"她轻轻扯动他的衣角,指尖的温度透过单薄的布料传来,"好么?"

  乔楚覃垂下眼眸,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翳。

  他终是叹了口气,结实的手臂将她整个儿括进怀里,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。"我知道了。"

  他的声音终于染上一丝温度,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来。

  次日清晨,两兄妹如约前往父母在郊外的茶庄聚会。

  茶庄里早已热闹非凡,几位世交都是带着子女陆续到来,庭院里飘着茶的清香,混着各式点心的甜香。

  "楚覃,怎么就你一个?囡囡呢?"

  "她和安琪去烘焙了,一会儿过来。。"

  "这丫头前些天还病恹恹的,今天穿够衣服出门了吗?可别又着凉。"

  "穿了,我送她去的。"

  “楚覃还真是疼妹妹啊!”一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,“哪像我们家那小子,跟他妹妹三句有两句半都在斗嘴!”

  “这是你连阿姨,这是她女儿。”

  “你好。”乔楚覃微微颔首,“那我先上去!”

  “成,你爸刚刚还念叨你呢!”王于拍了拍他,刚说两句,“囡囡一会儿怎么来啊?”

  “安琪送她。”

  上至二楼,"儿子,来!"乔涪招手,"这是你钱叔叔,齐叔叔,安伯父,刘伯父。"

  "叔叔伯父们好。"乔楚覃微微欠身,举手投足间尽显涵养。

  "楚覃真是一表人才啊,"钱叔叔拍着他肩膀笑道,"现在退役了不打算回来接班?你爸可是天天在我们跟前念叨!"

  乔楚覃接过茶壶,修长的手指在紫砂壶上轻轻摩挲。"他哪是念叨我啊,"腕间的菩提子随着他泡茶的动作轻轻晃动,"分明是惦记他那个宝贝闺女~"

  茶汤从壶嘴倾泻而出,在白瓷杯中激起琥珀色的漩涡,水汽氤氲中他的眉眼柔和了几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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